颜辞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就当机了。
牧衍,是牧野哥哥的名字。
颜辞一直知道牧野有个双胞胎哥哥,但是从来没见过真人,只见过相片。
牧衍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和舅舅住在国外,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回来过,似乎跟牧野和牧爸爸没有丝毫感情。
牧野一直很挂念这个哥哥,时常会提起,颜辞也曾对牧衍有过好奇,她一直想知道为何牧野这么在乎这个哥哥。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个大伯哥。
对方还是这样一个跟她相像中截然相反的性格,反而沈衍琛那个性子更符合牧野哥哥的形象。
想起“沈衍琛”,颜辞混乱得像一团纠缠住的爬山虎的思绪停顿住了。
之前她被“牧衍”这个名字包含的信息一下子砸进了沟里,现在反应过来,她才又想起上车前她所疑惑的违和感。
似乎沈衍琛就是牧衍,但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颜辞瞥了眼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牧衍。
他正侧头看着窗外,街道两旁的灯红酒绿滑过车窗玻璃,从上而下投在他的额前,几道黑发的影子随着往后退去的光慢慢飘落在眼睫上,又和着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片阴影。
明明是和沈衍琛一样深刻的眼眸,一样高挺的鼻子,一样薄削的双唇,此时却像是被人在表面镀上了一层旖旎的光,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很温柔,像是刚出校园无害的男孩。
颜辞喉咙有些紧,她想,这人要么就是沈衍琛在捉弄他,要么……
这人有病,分离性身份障碍。
刚不久之前颜辞有去友情客串了下这样题材的电影,稍微有些了解,但现实中从来没有遇到过。
她干咽了几下,想说服自己选择前面那个猜测,就是沈衍琛演技高超,装病被捡到派出所,再让她领回去,演着捉弄她。
可她始终没法欺骗自己。
沈衍琛不可能是这么无聊的人。
这人若是牧衍,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何他会和牧野长得这么像,为何会不认识她,为何会有未婚妻。
因为他不是牧野,只是牧野的双胞胎哥哥。
颜辞的脑子乱成一团麻,只觉得内心被一股无力感缠绕,包裹直至密不透风,她靠在椅背上,双眼不知不觉就变得通红。
她觉得此刻连呼吸都是艰难的,周边的一切都像是失去了声色。
如果他是牧衍,那么之前的她所有的以为都成了臆想,都成了虚妄与奢望。
可是她怎么愿意相信呢?
相信了,牧野就彻底死了。
一路沉默回了酒店,和秦晴特地将人送进酒店房间后,颜辞也没想出该说些什么。
站在宽阔的房间里踟蹰片刻后,她终于对那个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的男人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今晚之前的事吗?”
牧衍看着颜辞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听说这里是云市的一个小镇,大概我是来这里写生的吧,我忘了。”
颜辞:……
忍了忍,她又开口:“记性不太好?之前有去看看医生吗?”
牧衍轻咳两声,点点头:“看过,我经常看医生,但是医生怎么说……我忘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真的,我有一堆病历本,但是医生写的我看不懂。”
颜辞:……
颜辞也知道对方这状态,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指不定谁是谁的保镖。
她叹了口气,心头很是沉重,随即想起了君甯,开口试探:“你认识君甯吗?”
牧衍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认识,我忘了。”
以颜辞的脾气,换个人怕是早就开始怼他了,但这个可能是她的大伯哥,是牧野一直挂念的人,是和牧衍有着相同的脸的人。
她尽量柔和下语气:“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身份证,签证都可以。”说完怕自己的目的显得太过明显,颜辞又加了句,“要是连证件都忘了,怕是不好回家。”
“唔——”牧衍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提出个包来,翻了翻,翻出一个布袋,然后熟练地从里面倒出来身份证件,签证,银行卡等等出门必备的物件。
“我就知道会在这儿。”牧衍有些高兴,“以前我到了一个地方又忘了怎么来的时候,只要找到这个小布袋,里面肯定会有我的证件。”
当那张写着“牧衍”的身份证递到颜辞面前时,颜辞是不敢置信的。
她没想到真的会有牧衍的身份证。
也就是说沈衍琛一直都是牧衍,买票登记各项活动,他用的都是“牧衍”这个身份,却一直在用“沈衍琛”欺骗她。
可是,为何君甯作为他的未婚妻,也称呼他为“沈衍琛”?
难道他连自己的未婚妻都骗吗?
颜辞觉得云市这地儿大概和她相冲,每次来这儿都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她揉了揉太阳穴,对牧衍道:“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让人送你回去。”
不然这么个大炸弹在身边,指不定哪天又丢了被人领到派出所去。
牧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没看到自己的花架画具,一时间也对留下来失去了兴趣,
点点头:“那我要回舅舅家。”
颜辞顿了顿,有些不敢肯定:“你认路吗?让你舅舅派人来接你?”
牧衍摇头:“没事,放心,我知道。”
……
等颜辞再三叮嘱牧衍好好休息不要出门,又严令秦晴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才回房歇息。
爬上床后,颜辞瞪着明明很疲惫却怎么也无法闭上休息的双眼,看着墙上散发着昏暗又温暖的黄光的壁灯发呆。
挺好,至少君甯的未婚夫肯定不是牧野了。
她苦中作乐,暗自安慰自己。
可眼角的泪还是怎么抹都干不了,啪啪地直往枕头上砸。
许久,她捂脸哈哈地癫笑出声。
对啊,她真傻,真的。
她亲眼看着牧野中枪死在面前的,怎么可能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