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钟伯的“超级总统套间”208号房,陈小邦才发现,这地方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的。据后来钟伯的介绍:摆在约十五平米房间的西边的真皮沙发,是前年他在旧货市场淘金时,碰巧遇到一位急着搬进新屋的主儿,因这沙发与新屋极不相配,他便不想要了,拉到旧货市场来,钟伯又是这方面的行家,便以极低的价格连让带送的“淘”回来了;至于东北角的那台彩电,就更富传奇色彩了,据传说,钟伯与一位修理电器的师傅交情极好,但这位师傅却极其吝啬,每次钟伯想问他要点什么东西,他总是很不爽快,钟伯极少能成功向他要到东西的,可有一次,他缺少一位客人所要的零件,钟伯恰好在旧货市场淘到了这种零件,虽说这零件才值二十块钱,可那位吝啬师傅却不得不拿一台21英寸的彩电来跟钟伯交换;摆在房子中间的茶几也一样是传奇明星,11栋一对夫妻吵架,意外将它砸断了一条腿,第二天躲在垃圾堆的时候,被钟伯发现了,便“淘”了回来,重新修好它的腿,便又能加入钟伯的家俱大家族,继续发辉它的余热了……
陈小邦小心翼翼地坐在那张很有历史的真皮沙发上,不时好奇地打量着钟伯这小房间里的一切。钟伯放好他的东西后,给陈小邦端来一杯不知从什么旧货市场“淘”的浓茶,道:“嚟,试吓我地正宗雨前龙井!佢系我花佐五十蚊银‘淘’番嚟嘅,而家嘅旧货市场好难揾到咁好嘅茶噣!”
陈小邦轻笑道:“多谢钟伯,看来我的运气真好,能得到钟伯的赏识。”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早有个疙瘩,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旧货市场的好啊,特别是食品类的,那么有历史了,谁还敢吃进去?
“唛说话哎,我只不过系个糟老头。
煮酒论英雄(上)
进得钟伯的“超级总统套间”208号房,陈小邦才发现,这地方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的。据后来钟伯的介绍:摆在约十五平米房间的西边的真皮沙发,是前年他在旧货市场淘金时,碰巧遇到一位急着搬进新屋的主儿,因这沙发与新屋极不相配,他便不想要了,拉到旧货市场来,钟伯又是这方面的行家,便以极低的价格连让带送的“淘”回来了;至于东北角的那台彩电,就更富传奇色彩了,据传说,钟伯与一位修理电器的师傅交情极好,但这位师傅却极其吝啬,每次钟伯想问他要点什么东西,他总是很不爽快,钟伯极少能成功向他要到东西的,可有一次,他缺少一位客人所要的零件,钟伯恰好在旧货市场淘到了这种零件,虽说这零件才值二十块钱,可那位吝啬师傅却不得不拿一台21英寸的彩电来跟钟伯交换;摆在房子中间的茶几也一样是传奇明星,11栋一对夫妻吵架,意外将它砸断了一条腿,第二天躲在垃圾堆的时候,被钟伯发现了,便“淘”了回来,重新修好它的腿,便又能加入钟伯的家俱大家族,继续发辉它的余热了……
陈小邦小心翼翼地坐在那张很有历史的真皮沙发上,不时好奇地打量着钟伯这小房间里的一切。钟伯放好他的东西后,给陈小邦端来一杯不知从什么旧货市场“淘”的浓茶,道:“嚟,试吓我地正宗雨前龙井!佢系我花佐五十蚊银‘淘’番嚟嘅,而家嘅旧货市场好难揾到咁好嘅茶噣!”
陈小邦轻笑道:“多谢钟伯,看来我的运气真好,能得到钟伯的赏识。”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早有个疙瘩,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旧货市场的好啊,特别是食品类的,那么有历史了,谁还敢吃进去?
“唛说话哎,我只不过系个糟老头,赏识唛啊!你先坐住,我去煮送先,唔好客气啊!”钟伯说完,屁颠屁颠地走进房子的后半截厕所兼厨房去煮菜了。
陈小邦皱着眉头哏了一小口茶,他是打算如果味道不对,便悄悄倒掉的,在这地方有个风俗,如果主人家倒茶给你你不喝,那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会被认为不尊重主人,所以陈小邦无论如何都要尝一小口,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算了。可没想到的是,那茶才刚入口,便有一股清香渗入心田,另有一种美妙的难以用言语形客的香味停留在舌齿之间,令人久久沉醉在那香味之中,不能自拔……这,真的是从旧货市淘来的吗?恐怕到茶叶专卖店都难买到这样的好东西吧?陈小邦对钟伯的看法顿时大为改观。
钟伯对做菜显然是很有些心得的,不到半个时辰,三碟香喷喷的菜便端到茶几上了。陈小邦望着那三碟菜,不由得感慨这钟伯可真是懂得生活的人啊,别人视为垃圾和废品的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后,总能变废为宝,许多东西甚至是花大价钱都买不来的。对比表叔家,虽然由于有个猪肉摊,还不能说是很穷,可家里的什么东西都是省吃俭用,花了很大的代价才买来的,也许正是表叔缺乏像他一样的巧妙心思吧!
“仲系屋企嘅感觉好,嚟,饮番杯!”钟伯拿出了他多年的珍藏,倒了满满一杯给陈小邦。
呵,不用说,这酒杯肯定又是哪个旧货市场的产品了,只不过难得的是,它竟然有一套之多,因为陈小邦手中的款式跟钟伯手中的是一样的。看那酒杯的款识古朴而精美,釉色纯正圆润,说不定还是明清时期官窑的古董,现在古董的价值可是不菲啊!而且在钟伯倒酒的时候,陈小邦注意到,他那可以装十升白酒的玻璃酒缸里,除了一些中药材外,竟然还有一条类似四脚蛇的东西。
钟伯看到陈小邦举着那杯褐色的液体在犹疑,呵呵笑道:“点啊,惊酒里面有毒呀?放心,佢系我花佐好多精力揾返嚟嘅,入面有人参杞子蛤蚧……好补嘅,包你食落去精力旺盛。”
陈小邦被他说得脸微微一红,道:“钟伯你真厉害,什么东西都能变得出来,我想,就算是百万富翁,他的生活也未必有你的那么舒适。”
钟伯跟陈小邦碰了一下杯,轻呷了一口酒,叹道:“都系生活所迫,有钱边个想咁样?”
陈小邦也喝了一小口,感觉这酒还真不错,很香很醇,没有一般白酒的那种辣劲。就算是毕业典礼时喝的那种名酒,跟它比起来也要逊色几分。
“钟伯你的切肉技术那么好,为什么不搞个猪肉档,自己去杀猪呢?虽然一个人杀猪发不了财,但至少可以衣食无忧啊!”
钟伯像是被人戳到痛处似的,原来兴奋的神色顿时黯然了,他把玩了一下酒杯,才幽幽地道:“其实我本来就系个猪肉佬,也揾到些少钱。但收尾我迷上佐赌马,你也知嘅,十赌九输,我将的钱全部输晒,仲欠佐人地好多债。老婆气我唔过,带埋细路走佬啧。我自己一个人,嘅无心劏猪,也揾唔到好工做,维有咁啰!”
陈小邦没想到钟伯竟然有这样的一段伤心往事,倒也替他难过不已。转换话题道:“对了,钟伯,今天没见你买五花肉呢,怎么这扣肉那么香?”
钟伯的神色本来有些黯然的,但听到陈小邦夸奖他的扣肉,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咁你就唔知喇,它唔系五花肉炸嘅,而系今朝在你猪肉档度拿嘅猪殓肉,我炸佐之后,又放柠檬山楂胡椒以及香料嚟炆,味道的确系一流。嚟,你试吓!”
陈小邦本来就经常吃猪肉,对那肥肥腻腻的东西最是反感的,可听钟伯说得那么好,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肉才入口,陈小邦便感觉有一种酸酸的香香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顿感一种前所未有的对食欲的渴望。他忍不住赞道:“味道真不错,以前吃那种脆皮粉的时候,每每吃到猪殓肉炸成的脆皮扣肉,本以为那已经将猪殓肉的功用最大化,是它所能做出的最好吃的食品了的,可吃了钟伯的扣肉,才真正地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想问钟伯,你经常弄这猪殓肉吃,不怕它上面的猪肉瘤子吗?据说里面可是有许多的猪肉绦虫的幼虫的。”
钟伯听了陈小邦的话,愣了一个,随即笑道:“你地读书人就系咁,做唛都咁认真,其实边度有唛猪肉虫啊,就算有,咁高温度,早就死晒喏。”
陈小邦有点不好意思,转换话题道:“对了,钟伯,如果我想在这市场开猪肉档,你觉得以后能有出息吗?”
“哦?”钟伯对他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只是对陈小邦的“突然”感到意外而已,也许他早就料到陈小邦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沉吟了一下,缓缓道:“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得要看你自己的决心和能力,刚才你也说过了,如果像一般的人那样做的话,是可以维持温饱的,但这条路非常的辛苦,而你肯定也不甘心这样活的。我说的对不对?(注:因有同学反映,看不懂钟伯说的土粤语,故在这章以后将他说的话改为普通话,但大家记住他是讲粤语的就行了)”
陈小邦连连点头道:“钟伯可真理解我啊!我家里人肯定是反对我做这一行的,我只是想挣点钱继续找工作而已!”
钟伯愣了一下,他在这市场里,消息是极为灵通的,陈小邦虽然来这找工作不过一个多月,但他的“事迹”,市场里却流传甚广了,钟伯若对他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恐怕也不会请他喝酒的。
“呵呵,人家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算是卖猪肉,你做到了极致,也一样能成为人上人!”钟伯有些激动地道,仿佛又看到了往昔战斗的光荣岁月,“如果你真有决心要做这一行,我倒可以介绍一个店铺给你,开店铺虽然租金贵些,但它也比在市场里摆摊档体面啊。”
“这……”陈小邦为难了,他本来的意思只是挣点钱找工作的,可如果盘下店来,那岂不是要长期卖猫肉了吗?他可还没有做好当一名风度翩翩的“猪肉佬”的准备啊,貌似电影里那么抽风的“猪肉佬”,他可是学不来……
“呵呵,小子,退缩了?不错,历史上有名的猪肉佬并不多,就算有,也是以反面的形象出现,比如‘镇关西’,但你也不能否认‘庖丁解牛’‘屠夫与狼’里面的无名英雄啊!那可是我们猪肉佬的楷模!”
听钟伯这么说,陈小邦倒是想起一个在家乡流传甚广的故事来,那是在一九四零年代的时侯,日军侵犯家乡的小镇,当时镇上的守军都已经逃跑,南缅纵队的人也无力与日军正面抗衡,退到了山上!但不幸的是,日军在镇上抓到了一个南缅纵队的叛徒,立马组织军队进山围剿,南缅纵队的人后来被日军围困在一座山上,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困境。后来,日军抓来的一个屠夫,在夜里偷偷将一头杀好的猪送到山上,才让南缅纵队的人坚持到援军的到来。而后来,他又利用杀猪的机会,往猪肉里面注入了溶于水中的“鼠坚强”,令三分之一的日军失去了战斗力,尽管像他那样往猪肉里注水的屠夫不少,但有勇气给日军的猪肉加料的,恐怕也仅有此人,别无分号了!像这样微不足道的事,自然不会有人将其记入正史的,但陈小邦却一直都很佩服那屠夫的勇气,当时的日军是多么强大而残暴啊,就算是拿着枪的政府军人,面对他们时也身体发抖啊!
想起这个故事,陈小邦的血有些沸滕了,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道:“钟伯,你介绍一下那个铺子吧,据我所知,这市场里没有空的铺面了,如果要别人转让,那转让费可不是一般的高,我身上没有本钱呀。”如果有女士在场听到陈小邦最后一句话,一定会鄙视一番而后笑弯了腰去。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没本钱呢?”钟伯也是嘴角含笑,喝了一口小酒后道,“你听我说完再作决定吧,在市场东北角不是有个‘秦氏鲜肉店’吗?那是一个姓秦的女人盘下来的,开始的时候经营得很不错,将市场的猪肉生意抢了一半去,剩下的十几个摊档只能瓜分剩下的一半了。这让市场里的摊主们很不满,便合起来谋划了一计,派人去鼓动那挣了些钱的秦氏丈夫去赌博,并且还在秦氏丈夫的面前说秦氏的坏话,说她如何不讲究卫生,如何不检点,搞得她丈夫跟她逛街时,离她至少有三米远,下雨她要钻进丈夫的伞底下时,更是被推了出来。而后来,她丈夫输了钱,回到家更是非打即骂,在他的眼里,只有喝酒和赌博是最可爱的,而妻子,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秦氏无法再将那个鲜肉店经营下去了,只是她又不想自己的一番心血白流,便要求后来的接手者也必须经营猪肉,继承那里的一切……”
听了钟伯的话,陈小邦有些心动,却犹豫道:“这自然是不错,可……”
“你是说转让费吧?如果我出面的话,她会给你优惠的。呃,不知道两万块的转让费你觉得怎样?”
“两万块?我现在连两千块都拿不出来!”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拿出来啊,三千块有没有?向你那个亲戚借三千块,其中两千块作为首期给秦氏的转让费,一千块作为别的使用,其余的转让费在一年内付清,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就去跟秦氏签合同!”
“来,钟伯,喝酒!”陈小邦端起酒杯来敬了钟伯一杯,“我回去想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像这样从天上掉下来的焰饼,由不得陈小邦不谨慎,这一切都那么巧合,像是特地为他量身打造,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极有可能是别人给他下套了,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社会经验,就是个雏,自然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在广东,这样的事例每可是每是天都在发生着,多不胜举。陈小邦就觉得回去找表叔表婶商量一下比较好,他们毕竟在这市场那么长时间了,对里面的人和事比较了解!
“好,好,你自己决定吧!反正秦氏鲜肉店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不用再添置什么,如果要购置,我也可以带你去旧货市场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