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昕不领情,只将林楚墨的手掰了开。
“那是你的事,与我说作甚?”
言毕,转身头也不回。
林楚墨立在原地,望着她负气的模样,心中不甚好受,可是却未曾追上去,只是静静的目送她离开,继而将那柔和的目色一凛,蓦地看向了一旁的莫唯依。
一双寒眸渗人心,莫唯依不仅又颤了三颤。
“樹哥哥……”
“你不配唤我樹哥哥。”
林楚墨冷冷回言。
最终莫唯依还是没能忍住,两颗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就算我如今以命相抵,你也是不稀罕的,可是樹哥哥,小依只希望你能原谅我,你要知道,窃取兵符乃父亲的主意,我也是被逼的。”
声泪俱下,莫唯依何止一次这般痛彻心扉,从莫府的失魂落魄,到如今的故人相逢已陌路,哪一次不是在深深的刺激着她。
但她的眼泪已经如此廉价,做了如此大的错事,还敢来恳求自己谅解,真是不自量力。
林楚墨冷哼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是,樹哥哥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莫唯依挪动着芊芊细步,朝着林楚墨走去,却又忌惮上次一见,他怒火中烧剑指自己之事,故而想上手拽他,却又不敢。
“樹哥哥,小依知错了,要打要骂都可以,小依只希望樹哥哥还像从前那般……”
“简直痴心妄想。”
林楚墨将衣袖一扫,侧身而立。
“你是莫耘的女儿,莫耘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与我相处这些年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暗地里也是笼络了不少人心,这次南璟玉造反,想是也出了不少力,你自然更不用说,如今想让我不计前嫌,莫小姐,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你且告诉我,我萧家军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莫唯依拼命摇着头,啜泣着不能自己。
“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会造成这个后果,樹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若我知道父亲是这样的计划,就算被他打死我也绝不会去窃取萧家军的兵符,樹哥哥相信我,相信我……”
一个无法从回忆中分离的人,一个无法摆脱痛苦与自责的人,永远都无法正确的走出来,正确的认识到自己的位置。
莫唯依亦是如此。
她的泪,她的痛,全是咎由自取,林楚墨也曾想过,若那一次她选择信任自己,将南璟玉的计划告诉于他,萧家军就不会受到如此惨烈的损失,自己或许可以不提前事,就此释怀。
可惜莫唯依到了最后关头,选择的依然是莫耘,而不是自己。
既然早有芥蒂,既然早就不相信任,又如何苦苦纠缠。
从她第一次说谎相陪三皇子开始,一直到她被莫耘送至宫中侍奉先皇一夜,林楚墨如何不知,只是他不愿说,竟没想到自己的一再隐忍,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的肆无忌惮。
莫唯依,这个名字早就该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但是,每逢想将她从自己生命中抹去,林楚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竟都是十年前的那件事,一回回一幕幕,搅得他无法安宁。
就算莫唯依再错得离谱,在十年之前,她也曾为自己挡过一箭,她是第一个肯用生命护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闯入自己心扉的人。
实在可笑至极。
林楚墨淡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今日我来,不是与你回忆前程往事,还望莫小姐不要自作多情。”
“樹哥哥……”
“方才见你与小昕纠缠,我闻声赶来,辛得她大度不予计较,也未良成大错,这次我便先警告你一次。”
林楚墨言着,顿了顿。
“莫唯依你听着,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既然选择来到我将军府邸,就得听主子的话,小昕虽年纪不大,但好歹也是这府邸的主人,如若以后我再见你与她纠缠半分,就算是多说半句话,我便逐你出府,绝不姑息。”
“小昕……”
莫唯依低声重复着林楚墨的话,眼眶更红了些,她没想到这府中的谣言竟是真的,她没想到林楚墨竟会如此亲密的称呼那乔昕。
万般失落如同千斤顶,压的莫唯依不能呼吸。
她的樹哥哥果然,变心了……
“你唤她小昕,那我呢?那我是什么?”
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莫唯依一遍一遍擦着眼睛,一遍一遍确认着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萧樹。
林楚墨不愿看她,将头扭转了过去,眉头又蹙,有些厌意。
“还不退下?”
用下令的语气与莫唯依说话,是莫唯依最不能忍受的,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梨花带雨。
“听闻,你以前在林府时,房门前就有一颗海棠树,樹哥哥没有忘记我对不对?樹哥哥还爱小依对不对?”
林楚墨轻启唇角,“莫小姐误会了,那棵海棠早年间便在那处,并非出自我意,还望莫小姐能矜持些,莫要惹我恼怒。”
“不,樹哥哥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不顾莫唯依的心有多痛,不顾莫唯依的眼泪有多汹涌,林楚墨还是决绝将她甩了开,临走时只加了一句:“莫唯依你记住,从今以后不准唤我樹哥哥,你不配。”
不配……
“我不配……”
莫唯依喃喃着,跌坐在了地上,如今再想抓住什么都已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林楚墨离去,就连挽留的话都不会说了。
“樹哥哥,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小依?你告诉我,就算真的要了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但莫唯依不知道,林楚墨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性命,而是整个莫府。
终有一日,林楚墨要血洗莫丞相府邸,给萧家军的忠魂陪葬,不论是南璟玉还是莫耘,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将军府邸的花园一侧,是一处繁花盛开的院落,知道乔昕喜欢热闹,林楚墨特意在花园的旁边为她修造了这么一处院落,只要一打开门,四通八达,想去何处都不绕路。
见乔昕板着脸从外面回来,知秋忙迎了上去。
“小公子这是走去了何处,一吃完饭就不见了影子,奴婢还以为你又被太子殿下拐去东宫了呢。”
乔昕白了她一眼,径直入屋。
“都说不许再提那太子,为何就是不听,信不信我掌你的嘴,让你尝尝厉害。”
知秋跟在她屁股后面也进了屋,憨憨一笑:“小公子就会说笑,哪里舍得掌奴婢的嘴,不过这将军府邸毕竟是林将军的地盘,真正将心付心的人也就只有你我二人,如今大公子出了远门,侯爷又不在身边,奴婢实在担心,若小公子有任何心事,都可与奴婢说。”
乔昕瞥了她一眼,心说你可是与林楚墨那厮‘串通’好了,那个让我相信他,这个又让我将心付心,实在弄不懂你们。
“还说什么说,我人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已是大吉,为何还让我去回顾那不堪的往事?”
知秋听言,五官都蹙在了一起,着急道:“难道小公子当真受了委屈?究竟是何人欺负你,与奴婢说,奴婢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算了吧,我若说是太子欺负我,你可有招?”
“这个……”
知秋犹豫了,支支吾吾。
乔昕意会,本就对她不抱希望,便是叹息一声。
“算了,且先不说那太子,我问你,我不在府的这半个月,那林楚墨与那小依都有些什么‘耐人寻味’的故事,说来与我听听。”
“小依?”
知秋一头雾水,“小公子在说什么?什么小依?”
见她装傻,乔昕有些不悦,“还能是谁?前段时日林楚墨不是从宫中领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吗,还与我装糊涂不成?”
看乔昕说得认真,可知秋却无半分印象,想了又想,却是摇头。
“将军去过皇宫不假,可是却未听闻有什么大事发生,如何会领个女子回来?”
知秋平日里与自己关系最为亲近,按道理不会欺骗,况且也没这个必要,乔昕方想起莫唯依刚才乃一袭丫鬟打扮,看样子并未得到重用,加之知秋的话,怎的感觉这林楚墨不太偏爱莫唯依,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为何又要同意她进府。
“哼,男人都是坏蛋。”
乔昕嘟了嘟嘴,思绪一定,如今虽只过了半月的时间,可是总感觉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除了莫唯依贸然前来不知目的,还有……
“惜蕊!”
对了,还有那惜蕊。
想着,她忙站了起来,准备朝着房门冲出去,可是刚一起步,便觉不妥。
只对知秋道:“小依的事暂且不管,你先告诉我,这段时日可有那惜蕊的消息?她可来找过自己?或者攀上了什么达官贵人?”
惜蕊突然出现在天承殿中,一定不是偶然,只是那样一个出身烟柳巷的女人,是如何得以进宫面圣,她又有什么目的?
“你说那个女子,”知秋又想了想,“自上次逃出府门以后,便再无音讯,也不知……”
知秋的话还未说完,突被一阵扣门声打断。
只听那门外道:“禀小公子,端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