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到了,要到靠山屯的人从这里下车!”
一辆看起来又旧又破的金龙客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一条已经被过往车辆压得坑坑洼洼的水泥路边,随着那大嗓门售票员的吆喝,车门“嘎吱”一声打开,几名长得黝黑结实的汉子一边咒骂着这“热死人”的鬼天气,一边快步朝村子方向走去,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汉子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大声朝车上吆喝道:“孙家娃子,这都半年了也不想你爸妈,临到家门口了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也不嫌热?”
孙文龙似乎没有感受到车厢里比太阳底下都还要热几度的空气,软蹋蹋地靠在汗津津的座位上,听到车下那汉子的叫喊声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慌慌忙忙地站起身,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到,胡乱应道:“叔,你们先走,我这就下车!”然后扭头朝正准备开车的司机师傅喊道:“哎,等等,我到了,我也到这下!”
“快点,快点!”
司机师傅一脸不耐烦的吼道,还是将关到一半的车门又打了开来。
孙文龙将行李扛上肩头,右脚刚刚迈出,就将一个纸袋踢出老远,那是他之前在车站买的肉夹馍,他赶紧走上一步,弯腰将那纸袋捡起,急慌慌的从车上跳了下去。
那几名汉子说说笑笑,已经走远,孙文龙朝着那几名汉子赶去,但只走了几步,就慢慢停了下来。
他有些害怕,害怕回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曾对他满怀期望的父亲母亲。
他失业了。
一个月前,在毕业一年零六天后,他把他老板辞了。
他还记得当时当着老板的面对让他背黑锅的项目经理发出的豪言:“龙哥,你心里清楚我为什么走。你应该庆幸,走的是我而不是你,你要离开这公司,你去哪里还能挣这么多钱?我和你不同,无论到哪里我相信我都能值这么多钱!”
离开原来的公司,他开始投简历,刚开始都投的是华俊星河三郎这些郑州市比较厉害的大公司,专业不对口的不考虑,待遇低的不考虑。
但找一圈却发现这些企业的人才流动性极差,即使偶尔有空缺也动辄都要求博士以上学历,甚至还要带着研究成果。
然后他开始将简历雪片一样的投出去,投递对象有刚成立两三个月的新公司,也有规模只有六七个人的小公司,开始还有人找他面试,等他挑选一圈下来都不合适,回过头再去找那些曾经对他抛出过橄榄枝但他不满意的单位时,这些单位也都已经招够人了。
就这么晃着晃着一个月很快过去,工资花完了,欠了人半个月房租的他被房东赶了出来,他摸摸口袋竟然只剩下够回家的车票钱。
在这个全国经济都在衰退的年代,企业能维持生存已经不错了,发展根本无从谈起,企业不发展自然也就没有人才需求,更有一些倒闭企业的员工像饿狼一样通过各种方式关注着职位空缺,只要有企业稍微露出点想招人的意思,想进去的人能踏破门槛。
他知道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了。
虽然不愿意,但他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他在这里上的大学,又在这里找了工作,准甚至备在这里娶妻生子,终老在这个地方,就在辞职前不久,他还和父母商量看能不能趁着当下房价不高,找亲戚借点钱,付个首付,买套房子。
还记得当时高兴地说道:“孩子啊,你出息了啊,终于能在大城市里生活,等你买了房,我和你爸也过去享受享受!”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孙文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母亲,越是靠近家,越是不敢朝前走。
树叶蔫蔫地耷拉在树枝上,只有知了在不知疲倦的打胜鸣叫,惹得孙文龙心里愈加烦躁。
孙文龙站在原地瞅瞅村庄的方向,踌躇半天不想回去。
天上的太阳好似一颗大火球,烘烤的空气都显得有些扭曲,只是站一小会就晒得受不了,他赶紧四处打量看看哪里有乘凉的地方。
“咦,那地方,那地方……”
孙文龙眼睛盯住路边的小树林,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儿时的记忆开始在眼前浮现。
应该是不到十岁的样子,每到暑假,大人们都在家里午睡,好动的小伙伴们就从家里溜出来跑进那处小树林,树林中间有块空地,空地上有块大青石,小伙伴们都在那处空地玩耍,老鹰抓小鸡丢沙包,玩的不知道肚子饿,直至天擦黑,大人们把饭做熟来这里找他们,他们才意犹未尽的跟着各自父母离开。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射在孙文龙身上,已经没有在水泥路上时候那样的热度,只是留下了斑斓的影子,似乎为他穿上了一件漂亮的外衣,他嘴角沁着一丝笑意,脚下的步伐变得轻快。
一路五六个小时没有吃喝,此刻肚子开始“咕咕”的叫起来,孙文龙轻轻吹干净粘在肉夹馍上的灰土,大大的咬上一口,眼睛已经朝那处空地望去。
“咦,怎么已经有人了,大青石平平的,躺着倒也蛮舒服,不知道是哪家小子这么懂得享受?”
那处空地还是老样子,野草长得郁郁葱葱,儿时玩耍的大青石上已经躺了一个人。孙文龙心里好奇,啃着肉夹馍,几步上前,渐渐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