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陛下开朝时,满朝上下皆是忠臣!”司法满脸怒容,“我朝开朝第一年,司马将军带兵剿三王叛逆,被叛逆俘虏,宁死不屈,死前遭受了酷刑,找回时连尸骨都是残缺的!我朝开朝第三年,慕容将军在边境抵挡南蛮军,凭三千人抵挡了南蛮七千人三天等到了援军,没有一人生还!我朝开朝第七年,言官陆卿出使西域被囚,三年才回,回来时,身上近乎没有一块好肉啦!卿家们,难道我朝至此,竟然只是用百姓们的赋税养着一群酒囊饭袋?”。“司法,你一个文官,少在这里煽动气氛,南蛮将军铁毅手握重兵,南蛮战马战甲又都比我朝好过太多,此时与南蛮征战,绝非合适。再说,如此大战,必要有一个皇子随行,你们言官忙着催我们行军,却是忘了将随行的人选吵出来?”。
这时候皇子们倒积极了,好几位皇子没有什么功劳,因而也没有封地和府邸。没有封地,今后继续住在皇宫里面,难免就成了小人的谋划工具,也难免被新上位的皇帝忌惮。而之所以没有功劳,也是因为母家弱势,帮不上忙。而在一朝将要倾倒之时,就连这样的情况,都已经算不得太差。稍好些的是没有孩子的高位嫔妃,即使今后没有依靠,也可以得一个太妃的位分,可以在宫中养老度日。至于没有孩子的低位嫔妃们,已经开始了以泪洗面的日子,她们没有地位,没有孩子,今后在皇帝驾崩时,只能和低等的宫女们一起陪葬或者出家为尼。而那些争斗着在王朝结束前立功的皇子们,在言官的言语中吵来吵去,也没有吵出个结果来,皇帝气得叫了退朝,只留下了司法和陆卿说话。
“陛下,”陆卿叹了口气,“陛下可信臣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信你的。”皇帝叹息一声,“你是对朕的将来有所规划了,是吗?”,“陛下,臣以为,此次应当派遣宁王。战场刀剑无眼,宁王既然留不得,何不借此机会,趁机处置?”,“可是他若是攀附南蛮,岂不麻烦?”,“陛下,南蛮可汗也不是傻子,现在南蛮几个部落正在激战,秦军又肯支援我大楚,何必再怕?”,“说得是,不过此事,就由我私下派遣宁王吧,否则由朝堂人来说,难免又要争执出什么状况来。”。
“回来啦,子华,”云初喻笑吟吟的迎出去,“今日上朝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父皇今天说要攻打南蛮,生了大气呢,一点也不好玩。”宁王说罢,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那封休书,“这休书,你自己处置吧。”。云初喻当着宁子华的面,把休书里的一条一条撕成了小碎条,又将那小碎条一根一根的伸到灯里烧了,“今后可不许再写这种东西,否则,我拿你是问!”,“好。”宁子华浅笑了一下,“今夜早些睡,我今夜在书房睡。”,“为何?”,“政务繁忙,”宁子华叹息一声,“父皇命我把关于南蛮军近年的文书整理出来,得尽快做完。”宁子华说完,笑着看向云初喻,“王妃若是不允,我明日凌晨做也可以。”,“罢了罢了,你快些做吧,我不叨扰你。”云初喻摆了摆手。
晚饭时宁子华也没怎么说话,云初喻说一句,宁子华就答一句,却不主动撩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云初喻叹息一声,“果然在男儿眼中,事业是比女人重要些的。”,“谁说的?”宁子华夹了一筷子肉到云初喻碗里,“别听底下那些没读过书的下人嚼舌根,他们懂什么?”,“昨天和秋菊去王府的花房里赏花,听见门外那侍卫大声说着,若是有个女人心悦他,便是把他养做男宠,也是要尽心竭力伺候女主人的,连个小侍卫都知道宠爱女人,你怎好说她们什么都不懂?”。宁子华笑弯了眼,却也不答话,只是笑了一会,又吃了两口饭菜,就放下了碗筷,“我先去处理文书了,晚上不可胡闹太晚。”,“知道啦知道啦,你去吧。”云初喻嘻嘻笑着,看宁子华走开了几步,转头就叫来秋菊,“晚上咱们放河灯去?”。
傍晚时,一大批官员们便涌入了宁王府,宁王把他们全部叫到了书房去。云初喻猜想太子府和禹王府想来也是这般景象。宁子华是不瞒她的,但是宁子华也不会主动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云初喻可以耸耸肩不理这些官员,云意晴却在焦头烂额的与众官员们商议。“太子是不能上战场的,宁可痛失了这次机会,也不能够让太子冒险。父皇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分明就是要想办法害死宁王或禹王,父皇看似已经垂垂老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父皇也是一国之君,他的心思,又怎么会轻于旁人呢?”。
待官员们讨论了大半夜,终于舍得离去了,云初喻才刚刚放完河灯。云初喻的河灯上没有写什么愿望与祝福,她是现代人,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只是放着好玩。和秋菊在总管嬷嬷那里领了数十个河灯,也是放了许久才放完,最后一只在水里飘没了,云初喻才打了个哈欠,觉得困倦,想回房去歇息了。路过了书房,才发现宁子华还没有熄灯,便又绕路去了小厨房,叫下人煮了一碗汤羹,端着去了书房。宁子华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书桌上仍旧堆积着数十件厚厚的文书,都是讲南蛮的。云初喻拿起来看,发现杂乱无章,正史野史掺杂其中,看得人头疼。
云初喻喝了两口汤,开始看起来,把正史都用笔勾画起来。云初喻越看越觉得心惊,她还是欧阳乔时,南蛮大将军呼云烨的帐中曾有两个小护卫拜她为师,未曾想再看这文书时,那两个贴身护卫,一个鹿勤,一个铁毅,都已经成为了南蛮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云初喻看得赞叹了一声,心底感慨不愧是她的徒弟,便又往后看。当日她曾一起饮酒的几位南蛮兄弟,都已经在鹿勤和铁毅的帐下做事,个个都身份不凡,云初喻感叹,若是她穿越到南蛮去,凭她徒弟的地位和名气,都可以保障她的一生衣食无忧了。
云初喻看了许久,感觉到身旁的宁子华似是被冻到而缩了一下,也感觉到有些发冷,便拿了书房里的被子出来,裹在两人身上,继续帮宁子华批看文书。南蛮如今几大部落争夺草地,前几年连年旱灾,今年又提早入了冬,许多小部族都因为没有足够的草地来喂养牛羊而饥荒,也因此举兵造反。也有几个大部落,因为牛羊不足而不得不出征去掠夺其他部落的资源。今年入秋时,几大部落就已经打红了眼,南蛮打仗是极拼命的,并不像中原一样,会以和亲谈判和上供一类的方式来保全太平。南蛮人一起征战,就必定会将那个讨伐的部族悉数杀尽,直到杀尽了最后一个高过马背的幼子,掠尽了最后一匹可以奔行的马,分尽最后一个适龄的女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原与南蛮少有的征战里,无一不是惨胜,当壮年的男子们拼光了,稚子也会为父报仇;没有了男人,女人也会披甲上阵;没有了女人,老人也会举刀拼命;往往是要等那个来讨伐的部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南蛮才会停止征伐的路途。
“你什么时候来的?”宁子华懵然睁开眼,看见正在看得入神的云初喻,“铁毅做上青璃部落的将军的时候来的,看到铁毅做了烽火部落的将军了,再看下去可能要做到景蓝部落的大将军了。”,“他确实是景蓝部落的大将军,可我更看好鹿勤一些,铁毅虽然勇猛,却只是愚莽,不像鹿勤,同样的勇猛中,鹿勤比铁毅更懂得变通一些,或许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宁子华苦笑了一下,“这可真是不好对付了。”。“他们都是了不起的男子,”云初喻由衷感叹,“从一个帐中护卫做到一个大将军,这可不是只有愚莽可以做到的。天底下会打仗的男儿不少,会读书的男儿也多,但有这般能力的,我唯看好禹王和他们二位了。”云初喻叹罢,宁子华紧抿着唇,也不答话,只是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如今夜就在书房休息,明日再接着看吧。”。
“好,”云初喻打了个哈欠,“方才看得认真,竟也没有觉得困倦,眼下倒发觉是有些困了。”云初喻说罢,径直爬上了床去,宁子华帮云初喻掖好了被角,才轻手轻脚爬上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