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小承欢膝下,骆绫自可以大咧咧地问出口。此时此刻,刚被骆云枫呵斥过的骆绫乖巧地压下心中的疑惑。
骆云枫见骆绫的神情有几分怅然,全然忘记是自己提出要罗军别遮遮掩掩来见何氏母女,心里恼恨他气度外放太过夺目。他怕骆绫起什么不该起的琦念,忙道,“你的小库房还没看过吧?等会回去看看,缺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寻去。将来啊,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十里红妆将你嫁出去,爹也算了一桩心事咯。”
“我也有小库房?”骆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才听不到骆云枫后几句话呢。乖乖,当上太守千金就是不一样,马上就成为有私产的姑娘。
“当然有。你娘和我心有灵犀。”骆云枫深情款款地看向何氏,将何氏看得脸颊一红,他却乐呵呵地继续道,“我一早就打算让你住东厢房,刚听你娘说,已经安排你住进去了。”
东厢房不似正房奢华富贵,家具陈设更精巧雅致,几个房间都很宽敞明亮,最让骆绫欢喜的是,离正房只几步路。骆绫回去换衣服的功夫匆匆一瞥,再次觉得,这和从前的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此时听骆云枫说到东厢房,骆绫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笑意,曾几何时,她哪里敢想,能有几间完全属于她的房间。
“东厢房的家什都是我匆忙选的,也不知道姑娘家钟意什么,你先住下来,咱们再重新布置。”
骆云枫被骆绫的欢欣感染,情绪越发高昂,像个大顽童似的,在女儿面前忍不住献宝。说是让女儿回房自己看小库房,到底没忍住,拉着何氏和骆绫,一起去了东厢房。
一家三口兴冲冲地直奔东厢房的小库房,和正殿卧室差不多的格局,床边隐蔽的小门打开后,只见烛火中小屋里摆满了箱子。
骆云枫抬抬下巴,握着何氏的手,示意骆绫自个儿去 看过。
有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骆绫喜滋滋地上前,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拨浪鼓风筝三字经鸡毛毽红头绳灯笼孔明灯……这是门口第一个箱子里装的东西。
“这……这个……该死的小徐,我不是说过这一箱东西就别放过来么?冯婆……”骆云枫老脸一红,这些都是好多年前他想念女儿, 攒下来的,现在女儿都这么大了,哪还用得上这些玩物。
“大人。”冯婆在外面应声跑来。
“冯婆你下去吧。”骆绫忙提高声音吩咐,又拽住骆云枫的胳膊,“爹,这些东西我好喜欢的,你可不能让人扔出去。”
“你都长大了,爹太对不起你。”
“爹,你瞎说,爹才没有对不起我。你在外面拼命还记得给我准备这些东西,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骆绫拿起一盏孔明灯,喜滋滋地说,“爹啊,我只在书上看过孔明灯,还没亲手放过,今儿太晚,明儿爹你陪我放灯好不好?”
“好,好。”骆云枫状似不经意地挪动两步,将身子藏进屋角的阴影里,趁着何氏数落骆绫调皮折腾人的功夫,飞快地抹了下眼角,指着其他箱子说,“快看看其他箱子。”
“好呀。”
笔墨纸砚外形奇特的石头璀璨夺目的宝珠卷了书皮的古书……第二口箱子里装的东西并不多,就像是漫不经心放不进去的,一共十六样。
骆绫莫名地心中一酸,泪珠儿蓄满眼眶,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
“你每年生辰,我都替你准备礼物,现在终于能交到你手里。”骆云枫看到箱子满脸感慨,每逢骆绫生辰,他就格外想念女儿,想象着她长多高,长什么样,穿着什么衣裳,会不会声音软糯地叫他爹爹,扑进他的怀里索要生辰礼物。
何氏握住骆云枫的手,感慨地说,“每逢你生辰,我和她都要遥敬你一杯酒,希望你事事顺遂平安无恙。”
骆绫的泪珠儿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并不伸手拭去,而是继续开箱子。
再打开一只箱子,里面满满装着衣裳料子,一整匹一整匹地放着,都是粉嫩娇艳的颜色。
最后两只箱子里,装着的东西就比较贵重。一只全装着书画,好些是传闻中早就失传的珍本。一只全装着首饰,做工精巧,样式雅致,一整套一整套地放着,华光璀璨。
面前放着的,不是礼物,而是骆云枫的一腔爱女之心。
人间至乐,不过是久别重逢。一生所想,惟愿再不分离。
骆绫没忍住,折身扑进骆云枫怀里大哭。从没有爹的孩子,变成被爹放在心上的孩子,这幸福来得如此猛烈。哭着哭着,骆绫心里又有些别扭和哀怨,她更希望这些年,骆云枫陪在她们娘俩身边,让她不至于当个没爹的孩子,让娘不至于当个丈夫不知所踪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