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荌第二日称病没有来骆府,好在各处任命了管事娘子,一切井然有序,只是大小事务少不得有人统筹把关,拍板决策。何氏和骆绫赶鸭子上架,两人这时候才发现,宅子大了下人多了什么事都变得繁琐。骆府又是万事待兴,许多物事都是从头开始置办,一点储备都没有,加上黎都大小官员和地方的富绅都迫不及待地送来礼物,得记录礼单,准备回礼。母女俩忙得腰酸背痛,直到未时末,才终于闲下来。
何氏喝了盏养生的汤水,由丫鬟们侍候着去歇午觉。骆绫虽然累,却并不困,带着南叶山晴往大花园里去。
骆云枫被骆绫说通后行动得很快,今儿一早就有人过来打了招呼,大花园开始动工了。
骆绫先远远地看了眼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骆云枫生怕工匠们扰了妻女,特意派了一队人守在旁边监工。骆绫是女儿家,见这般阵势,自觉地不往前去,折向另外一个方向。
走着走着,就走到一片竹林前。微风吹过,竹林摇曳,葱翠欲滴,清神怡情。骆绫心中一喜,脚步不由走上竹林间的小路。
行走在竹林的小道中,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怡然,鼻端萦绕着缕缕竹香,骆绫陶醉不已。整个骆府都是富丽堂皇,大花园更是巧夺天工,不曾想,还有这样宛如桃源的地方,简朴天然。
“咦,那是谁?”转过一个弯,前面竟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拎着个大食盒在走着,很快就消失不见,似进了竹林深处。
“小姐,我去问问。”南叶蹙眉,今儿骆绫理事,她一直在旁边侍候着,可没听说内宅哪处调用了外宅的仆人。
“我们一起过去瞧瞧。”后宅进了个外男,哪怕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女主人们一无所知,这可不是小事情。骆绫心中一急,拔腿便追。
竹林并不大,碧溪环绕,翠色辉映。沿着溪边的小道一路前行,转了好几次弯,溪流形成的碧潭旁边,有一间茅草屋,屋前有一张石桌。先前看见的书童正埋着头,将大食盒中的饭菜一样一样地端出来摆在石桌上。
“这是给谁的?”骆绫大步走过去,好奇地问。
不待童子回答,碧潭旁边的一个草堆忽然动了,却原来是有人披着蓑衣坐在那处垂钓。那人转过身来,天光为之一亮,他脸上覆着骆绫见过的银色面具,不是罗军又是哪个。
“怎么又是你?”罗军不耐烦地说道,站起来抖落蓑衣,行止间风华耀耀,往桌边行去,看来,书童拎来的饭菜是为他准备的。
骆绫一口气梗在胸口。她早该想到的,这后院的外男,除了罗军,还能有谁?
“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小姐不请自来,不合规矩。”罗军拿起筷子,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在下要用饭了。”
又是逐客令。
骆绫恨不得掀了罗军面前的桌子,估量一番那桌子的重量,又悻悻然地放弃心中愤怒的小算盘。
该死的,他住在这里,那山顶上的小木屋就不是他的居处了,他凭什么不许她去,还让她滚。这可是骆府,是她的家!每次她看上的地方,他都先行给占了,和土匪强盗无异!
骆绫同样轻笑一声,身子往竹林里挪了挪,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伸手将最靠近茅屋的几根竹子摇得哗哗作响。南叶山晴见状,忙跟着她,大力摇晃起那丛竹子。
竹子哗哗作响,竹叶如雨而下!骆绫和丫鬟就在竹子下方,被落了满身的竹叶,那石桌自然不能幸免,桌上的饭菜里也落了不少枯叶。
“不吃也罢。”罗军将筷子往石桌上一放,重又回到碧潭边上。他刚刚坐着的地方,旁边还放着个大木桶,也不知他钓了多久的鱼,木桶里空空如也。他重新坐下,并不抛竿,徒手在水中一捞,就捞起一条肥硕的鱼来。那鱼在他手中蹦跳不已,挣扎着甩尾摇头,想要重新回到水里去。
“将桌子收拾了吧。”
茅屋四周的地面上都覆着一层厚厚的竹叶,生火容易火势蔓延,罗军便瞧上了摆得满当当的石桌。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刀来,剖鱼刮鳞,瞧着动作倒像是做惯了的,极其熟练,三两下已经弄妥当。
骆绫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再没捣乱。这样的男人和骆家村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哪怕是杀鱼这种血腥的事情,他来做都自带着一股风流雅然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