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叫你瞎说,像什么样子,回你屋去,我歇会。”何氏听从黄大夫的建议,每日睡个子午觉,对身体是极好的。如今不需要做家务,更不用下地抢收庄稼,她吃过饭略有困意,便真打算小睡一会。
黄大夫说话的时候骆绫就跟在旁边,见何氏打了个呵欠,便笑着道,“娘,是我想要弟弟嘛……”
“你还说……”何氏恼了,这嘴巴没锁门的丫头,没看如今可不比从前,屋里还杵着八个贴身丫鬟呐。
骆绫见何氏伸手要打人似的,忙一溜烟的跑了。
何氏能睡得着,骆绫却了无睡意!
直到现在,骆绫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慈爱的父亲,奢华的宅邸,成群的仆人……像梦,又非梦!
直到现在,骆绫还是没有走遍新家的每个角落。何氏睡着了,骆绫一时不知做什么好,索性撇下丫鬟,在内宅里四处瞎转悠。
骆绫每走到一个地方,隔老远就见下人停止手中的活计,毕恭毕敬地退到路旁,等她走近后,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若是遇到管事娘子,还会殷勤地问候几句,热情地想要随侍在侧。
几次三番的,骆绫落得不自在,便选了条荒僻的小径走过去。这小径通往大花园的小山上,树影重重中,隐约可见山顶上有栋小屋,小屋旁还有座凉亭。山顶大约是整个骆府最高的地方,视野一定极好,骆绫来了兴趣,拎着裙子就往那处跑去。
骆绫今日所穿的,再不是往日农家姑娘的粗布衣裙,而是一袭漂亮飘逸的碧青色襦裙,外面套着件雪白的狐皮小坎肩。那襦裙是用青云纱裁剪而成,轻软如云,随着骆绫的跑动,裙摆荡漾,整个人显得轻灵出尘,好似林间精灵。
小山并不算高,骆绫又是劳作惯了的,哪怕穿着她觉得很累赘的衣裳,也没费多大力气就爬到山顶上。山顶的视野果然极佳,能眺望府中各处。不愧是曾经的王府,此时更见恢弘气势,园林也更显巧夺天工。骆绫看得目醉神迷,一时收不回目光,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往亭中走去,亭子所在的位置,才是整个山顶最高的地方,也是视野最佳的地方。
转过撑起亭子的大圆柱,骆绫猛地顿住脚步,睁大眼睛,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
随意地跨坐在栏杆上,就能自成美景的男子,不是罗军又是哪个?
他听到动静,微微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骆绫,飞快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斗笠戴在头上,敛尽满身风华,这才出声道,“小姐可有吩咐?”
骆绫一时呐呐不成言!当美丽的画卷被合上,骆绫咚咚直跳的心终于安静,但是脑子里又是一声轰响。居然有人的声音宛如最优美动听的乐章!
“在下告退!”见骆绫半晌无言,罗军潇洒地站起身来,皎如玉树的身姿在骆绫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只是一瞬,阳光重新普照骆绫的全身。罗军行动间优雅写意,看起来走得很慢,实际上却如风而过。他并没有下山,而是走进亭子旁边那栋被大风一刮显得摇摇欲坠的小木屋。
吱嘎一声。
骆绫回过神来的时候,小木屋的门已被关上。
咚咚咚地跑过去,骆绫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木门上叩了两下。
或许是一瞬,也或许确实过了好一会儿。
骆绫呆呆地站在木门前,等到门开,在屋内都戴着斗笠的罗军出现在门口时,骆绫再次失声。
此时此刻,罗军全身散发着一种不喜人接近的气息,有种被打扰的不耐烦,气势凌人。
眼看着门要被合上,骆绫慌乱地伸手去挡,红着脸问,“你住这里啊?”
屋内的情形被罗军挡住,骆绫半点都瞧不见。山顶的风簌簌作响,吹得骆绫的长发横飞,她猫着身子往罗军身侧一钻,嘻嘻笑道,“我进去躲躲风。”
骆绫想的很美好,动作也算得上快,可惜屋中好似起了一股柔和的风,刮得骆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待站稳时,人已经重新站在小木屋外。
这是我家,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么?若说先前骆绫只是对罗军充满好奇,那么现在,骆绫是不满骆绫的拒人千里之外。哪有住在她家里,却还将主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别胡闹!”罗军身形一动,人跟着出了小木屋,身后的木门紧跟着合上。他戴着大斗笠,明明视线都被挡住,却自然地望向通往山下的小径。
“小姐若无事,最好别来这里!”
骆绫对罗军再多的好感,在这一刻也挥之殆尽。这是骆府,这是内宅!这个登堂入室不知来历的罗军,以疏远客气的语调,禁止她再来此地,送客的姿态明显到骆绫想无视都难。
“我如果不走呢?”
一阵风刮过骆绫的裙踞,萦绕在骆绫的身侧,很柔很轻,骆绫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那就滚下去!”
他说的滚,不是喝令骆绫离开,而是真正让骆绫滚着下山。
骆绫半点不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因为身侧的风变大了,刮得她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