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懒洋洋的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这里的天隐约的还有一丝蓝色，大地则是单纯的白茫茫一片。地面？不！那是光滑透亮的冰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冰面，一条条裂纹交叉纵横着。这里是贝加尔湖深处的湖面，一个多月没有下雪了，湖面显得异常的干净。
风没有停，虽然不是白毛风，可也依然凛冽，太阳依然在缓慢的划过天空。两辆狗拉爬犁从东方的地平线奔驰而来，爬犁上看不到人，只能看到爬犁上蒙着厚羊皮的窝棚。当头的狗拉爬犁上不时闪过一道反光，厚厚的羊皮中间有一块光滑的玻璃。
第一辆爬犁的羊皮窝棚下，并排坐着王啸林、张坦之和葛新衣，面前是一只铁皮站炉子，昏暗中发着幽幽的红光，里面是正在燃烧着的木头。后面远远的跟着另一辆狗拉爬犁，杨玄明和郭云涛并排坐在里面，两个胖子无聊的嚼着牛肉干。
杨玄明一脚踩着站炉子，得意的说：“你还别说，老疙瘩这个站炉子还真不错，除了座椅不够舒服，这爬犁坐着还挺舒服的。”
郭云涛放下手里的牛肉干，拍拍手说到：“就是这天天啃牛肉干的滋味可不咋地，我忽然想起埃胡德的罐头了，现在要是能有瓶蔬菜罐头，我愿意拿所有的牛肉干和他换。”
杨玄明指了指站炉子上面的一个水壶，“老疙瘩不是给你煮茶了吗！知足吧，有茶水喝，有茶叶嚼就已经很牛了。”
郭云涛抬头看了看前面的玻璃窗，忽然拉住缰绳喊到：“快，快停下，前面的停下了。”
杨玄明伸长脖子向前看去，不满的嘀咕到：“不是说有好多被冻死的人吗？怎么一个也看不到啊？”
当两个胖子钻出窝棚后，被脚下的东西震惊的不敢迈步了。
地上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残骸，所有的肢体都被砸的稀碎，如果不是还有一些完整的头颅，甚至很难想到这是人类的尸体残骸。
适应了一会儿，大家才聚到一起。整个残骸还是沿着一条线，向远处延伸出去，宽度不算很大。肢体上的衣服和首饰，以及各种行李都不见了。
杨玄明强压着反胃的反应，愤怒的说：“什么人干的啊！这还是人吗？”
郭云涛走到残骸之外，凝重的说：“看来参与的人很多，不然也不会抢的这么干净，而且速度很快，关键是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来是一场有组织的行动。”
张坦之往前走了几步，也回头说到：“我看不像是当地人干的，他们是笃信萨满教的，对死人很敬畏，不会干这种事。”
王啸林在附近的几个地堡子里检查了一下，有些失望的说：“已经无法分辨哪个是我大哥遇难的地堡子了，那些人应该在这里居住过几天。”
葛新衣犹豫着说：“会不会是白俄军干的？”
四兄弟心里都是一紧，张坦之接话到：“那就说明他们的给养已经相当困难了！”
杨玄明疑惑的说：“白俄军不是号称有几十万呢吗！这25万人的行李也不够干嘛的啊！”
郭云涛笑着说：“得了吧！真有几十万的军队，这25万人还会死吗？”
张坦之摇摇头说：“军队的数量不用太多，这一带也无法展开太多的兵力，关键要看他们的武器弹药是不是足够多。”
郭云涛叹口气说：“连烧锅炉的煤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弹药呢！”
王啸林这时从窝棚里拿出一堆香烛草纸，兄弟几个赶紧帮忙摆起祭祀的香炉，恭恭敬敬的对着一地的残骸焚香叩头。
祭祀结束后，杨玄明疑惑的说：“我们还用继续往前走吗？”
张坦之嘲笑着说：“怎么？害怕啦！不看到真实情况不是白来了吗？”
王啸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何况这里也没有电源，想发电报也不行啊！”
葛新衣犹豫的说：“我们要不要收拾一下这些残骸？”
郭云涛咧咧嘴说到：“这可是25万具尸体的残骸，一路收拾过去，等到开化了也未必能收拾完啊！”
杨玄明忽然指着远处说：“有人，有人过来了！”
大家看向远处，果然是几个人影在朝这边走过来。杨玄明紧张的拔出腰间的匣子枪，张坦之示意大家先上爬犁。
郭云涛忽然镇定的说：“我看没事，人是走过来的，不是骑马的，你们紧张个啥！”
王啸林疑惑的说：“什么人会在这里走路啊？”
张坦之走向一个地堡子，找了一个合适的隐蔽处，转身对大家说：“先散开，做好准备，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葛新衣和王啸林留在原地没有动，王啸林把手里的东西又放在地上，其他人四散开，各自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来人走的很快，一行三人走了过来。三人都穿着类似蒙古袍的服装，头上戴着貂帽，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支马头形的手杖。
当对方看清楚对面的两个青年后，拿着手杖的人疑惑的用汉语问到：“你们是什么人？”
王啸林恭敬的抱拳行礼后说到：“我是来祭奠我大哥的，一个月前，他和这些俄国人一起被冻死在这里了。你们是什么人？”
拿着手杖的人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回身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听上去像是满语，又不太像。正在王啸林疑惑的时候，张坦之走了过来对着三个人抱拳行礼后说到：“原来是纳穆大师！久违了，在下太阳庙的张坦之，您还记得我吗？”
纳穆好奇的仔细打量着张坦之，好久之后才笑着说：“你这个小道士，都长这么大了啊！”
原来这个纳穆是一位萨满，八年前去太阳庙拜访过张坦之的师父，在太阳庙里住了小半年，一直都是张坦之照顾他的起居。那时的张坦之还是个半大孩子。
张坦之笑着说：“您老还是那么精神。您在这里做什么？”
纳穆的神情暗淡下去，叹口气说到：“哎！这些俄国人造孽啊！这么多人冻死也就够惨了，他们连尸体也不放过，我带着人正在沿途收拾尸体，远远看到这边有烟火，就过来看看。”
葛新衣朝着纳穆几人行礼后问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纳穆回身看了看，低沉的说：“大约刚过了新年之后的几天吧！在火把节的时候，有人和我说起这边的情况，我带人过来时已经这样了。”
王啸林焦急的问：“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干的吗？”
纳穆和身后的两个人交谈了几句后才回答：“据说是一个叫冯甘伦的白俄将军带人干的，他的人马现在已经往南去了。”
张坦之追问到：“那，伊尔库斯克现在还有白俄军吗？”
纳穆继续解释到：“应该是有，不过现在那里很乱，也说不上到底是谁在那里当家。”
葛新衣有些担忧的问：“我们还能进去吗？”
纳穆好奇的看着这个女孩子反问到：“进去干吗？城里没有粮食，也没有水电，剩下的都是走不动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王啸林一听没电就急了，连忙问到：“附近还有哪里有电呢？”
纳穆笑着说：“向西走，向北走，那边的城市里都还有电。你们还是回身向东吧。”
王啸林忽然眨了眨眼睛，又继续问到：“向北的城市有多远？”
纳穆觉得这些年轻人有些神神秘秘的，也就半开玩笑的说：“顺着安卡河一路北上有两座小城，最近的也有几百里远，你们回身向东不是更快吗？”
王啸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们还想向北去看看十多年前那场大爆炸的遗迹。”
纳穆吃惊的看了看王啸林，回身和另外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再次说到：“去年，我们村子里来过一个姓王的中国人，看着和你有几分相似，是不是你大哥啊？”
王啸林有些激动的说：“应该是，我叫王啸林，我大哥叫王啸天。”
纳穆和身后两人一起朝着王啸林躬身行礼，严肃的说：“感谢你大哥当年救了我们族长的命，我们全族的人都欢迎你们来做客。”
兄弟几个连忙也给对方回礼，王啸林有些好奇的问：“你们的村子在哪里啊？”
纳穆笑着说：“就在你们要去的路上，顺着安卡河一路向北，过了第二个小城后，安卡河会转向西流，在那里你们上岸，穿过一片沼泽，翻过一座小山，就会路过我们的村子。从我们那里一路向北，再有几百里就到爆炸现场了。”
张坦之看了看天色，客气的说：“大师，我们还有事情，要赶到伊尔库斯克去，然后我们会一路北上，顺路会去村子里看望您的。”
纳穆看了看地上的残骸，遗憾的说：“我们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收拾完这些尸体，等你们从爆炸现场回来时，我也许能见到你们。”
一行人和纳穆大萨满告辞后，沿路看到了一些人在收拾尸体，他们在湖面上刨开一条冰沟，把尸体残骸埋进冰沟里，再用冰雪覆盖好。
穿过贝加尔湖，一行人顺着安卡河一路北上，远远的看到一座冒着青烟的城市废墟。那里还有白俄军吗？白俄军又会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