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乘坐着父亲的面包车风风火火地经过该市某城区区政府所在的那条主干道时,车速却骤然缓慢了下来。只见诸多老大爷和老太太各各揣了条小方凳很整齐而有秩序地排成一条长龙,长龙如此壮观,从政府大院一直延续到了人行道上,几乎要将这一段道路全部给占据了。
“这是在干什么?”看着静静地坐立在凛冽而萧索的寒风中清一色的老人们,方维不明就理地问。
“都是泡沫经济惹的祸,”父亲解释说。
看来这又是一副新面孔,可能还属于非正式的。父亲可真是不枉此生啊,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还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俊俏。他的爱情可谓青春永驻,永不褪色,令方维有恍若隔世之感。
顾盼之间,发觉少妇还面善。新娘子温驯地低睨了方维一眼,仿佛在等待他的认可,乃至裁决。面对年龄相仿佛的方维,她的眼际浮现出一丝慌乱的神色,恰似一不小心踏进雷区。
她的境遇引起方维深深的同情,使他回想起自己弃如敝屣的岁月。更让方维不可思议的还在于无论她的模样还是她的神态都微妙微肖地酷似自己的母亲,在方维的记忆中母亲就是这样年轻美丽的。看来父亲是在寻找那曾失落的感觉,也或许父亲还深爱着母亲,毕竟他们在一起恩恩爱爱地生活了十多年。
这样想着,方维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很明显地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认同感和亲近感。那么这位女子该不会是父亲的最后选择与慰藉,是他人生旅途最后的避风港吧。想到这里,方维又可怜起她来。想来她只是因为贫穷才会在如此青春妙龄成其为父亲的某种并不确切的情感寄托。这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你是方维吧?”迟疑片刻,少妇招呼道,亲手为他沏了一杯茶。
方维不禁恍然大悟,人家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自己的诸多感受实在是替古人担忧,莫名其妙得很,或许真正值得同情的只是他自己。
正当他头脑里颠来倒去如坠云雾之时,父亲却找了一句:“这是你姨。”
还好老人家没让方维喊她“妈”!方维对着女人腼腆地一笑,算是应答。新娘子羞怯地低着头,手微颤抖,眼睛并不敢直视方维,却递过来一条方凳,吐着浓重的方言道:“你坐。”话音未落,只听“咣当”清脆的一声响,板凳给放倒了。
看来,她还远没有适应这个家,方维也是如此。这让方维感到彼此之间总算有了一点默契。
“我做饭去了。”方维的这位新姨借故躲进厨房。
四十平米的客厅内又只剩下了这对父与子,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都极力回避着对方的目光。沉默有顷,方维也走进厨房,决意帮新姨做些下手活儿。在这里,心境也并不轻松,倒可以尽情领略一番内心介介蹴蹴不安,什么滋味都有,却什么都不是滋味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