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九月的新学年开学没几天,郑南因为被人殴打致伤停课治疗了近两周。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那年,学校招收了一部分中专函授班学员。这批学员来自于社会各阶层,在当时那个知识分子还十分稀缺的年代里,能上这样的中专也应该是有许多政治背景的。这一天,其中的几位学员在食堂买中餐,没有排队便径朝打饭的窗口涌来,队伍顿时给冲得七零八落的。
主人公郑南正好处在队伍的前哨,只差一步到香港却功亏一篑,好不愤懑,便格外卖力地将人家往外推。这些学员中有一位据说是高干子弟,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不由分说便是一顿饱拳。几下子便打得郑南莺歌燕舞,星光灿烂,当即仆倒在地。他的太阳穴,人称死穴这一致命处挨了两击,都给打出了血。总算捡回来一条命,也算万幸。
这些外码子的张狂之举引起了极大的公愤,同学们纷纷捋袖卷衣投入战斗。几位女学员也叮叮当当轮起洋瓷碗一展英姿。当值班老师匆匆赶到时,现场已是彩旗飘飘,不可开交。
陆璐一干人等急急忙忙将郑南护送进了医院,经过同校方紧急磋商,由系里先垫付了一笔抵押金。
方维并非第一时间得知的消息,当他赶往医院时,医生告知他说郑南已转回乡下的医院去了。方维好生奇怪,这个郑南可真是傻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养命的儿,这是在跟谁节约呢?
十天之后,一个星期五的午间休息时分。方维再次接到了陆璐的传唤,具体原因则是因为郑南的班主任老师要去拜会病人。看陆璐十分着急的神情,仿佛这倒成了班主任的罪状了。
“也应该去探望探望郑南了。”方维大为鸣冤地说道。
“哪里,他压根就没多大的病情,只是想回家托关系多开几个医药费。班主任这一去可不就露馅了。”陆璐不得不自行解密。看来班主任前往探病居然还是内有隐情心怀叵测的。
“那他在家都忙些啥?”
“还能干什么,赶工呗。”
这可真是算计到家了,如此卑劣行径也只有郑南才做得出来。
“你马上回去一趟好吗,可不能让班主任赶在了前面。”陆璐这样恳求着。
“干嘛,想让我和他同流合污,我才不干呢?”不知道基于什么心理,每次和陆璐交谈,方维总想存心捉弄捉弄她。
“我跟你说正经的。”陆璐很诚恳地说道。
“你去不是更好吗?”
“我去,班主任会怀疑的。”
“那我就不被怀疑了。”方维觉得陆璐的想法简直可笑之极。女孩子,就是做贼心虚。
“你去总比我去强一些。”陆璐仍然在坚持己见。
“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地址呢?”方维抱愧地说,想来对于家之敏感,郑南比方维有过之而无不及。陆璐于是在一张纸条上给出了两处地址。地址很详细,门牌号码都一清二楚。大约是同一主人的两处不同的住所。一处在单位上:区中心小学,一处是家里。
“这位是他什么人?”方维好奇地问。
“同学。”陆璐淡淡地说。
同学的名字很微妙,极其性别化,无疑是个女孩子:桑菁。
从区中心小学径直找到女同学的家里,果然第二处地址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这是一户典型的农舍小院。院前架着床竹帘,上面正晾晒着许多书籍。正当头,阳光暖暖的照耀着。廊檐下的一张躺椅上,一位少女正侧卧着歇着晌。她的手里还捧着本书,卷屈着搭在肩膀上。书页上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处,看得出来是部诗集。
临近的一方小书桌上有一帧方稿纸,字迹飘逸清秀,誉抄着一首诗。诗很短,是断章,有改动过的痕迹:
预感
这是一颗充满预感的心灵
你在任何时候到来
都不至于让人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