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洗耳恭听您老人家的吩咐。”
方维微笑着睥睨了魏英一眼,他忽然感到魏英的身体还在发育,比几个月前要丰满得多,不再如自己印象中的那样的单薄,流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让人不可思议的却是她似乎还在长个。无疑魏英所表现出的这许多变化在方维的眼中平添了不少魅力。
“英妹妹比以前可靓多了,还长个了。”方维说道。
“这说明你们家饭菜里施的化肥太多。”魏英调侃方维道。
“就算施了化肥,那也是你在作祟。”方维回敬魏英说。
两人一起来到菜市场,他们队进队出的一致行动很可以吸引诸多关注的目光。这个世界有时是过于狭小了,这让方维很是困惑不已,却无法抑制英妹子的自我陶醉。
“称几条喜头吧?”方维踟躅徘徊在水产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暑假。这些天肯定是见不到郑南了,他应该在紧锣密鼓地筹划解放“虞美人”的事宜,就象从老鸨手中解脱一位良家妇女一样。不过具体内幕,方维始终不得其详。
一阵紧张的忙碌之后,已是晚上六点多了。魏英很娴熟地操持着家务,方维也并没能闲着。这种零距离的接触让他的心境更为坦然一些,仿佛自己可以做到天地无私心底宽,能开诚布公地面对这一切。
晚饭终于做好了,父亲依旧没有回家。“不用等了,说不定你爸爸已经在地头上吃过了。”姨吩咐方维他们说。父亲未必不知道方维今天要回家,可能是地头上的事情太过繁忙而琐碎,使得父亲脱不开身来。
三人刚吃罢晚饭,父亲倒是回来了,象一位不速之客,只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你吃过了没?”姨问道。
“吃过了。那些民工非拉着我灌酒不可,没办法。”父亲解释说
“那要不要再加一口。”
“不用了,已经很饱了。”
与方维共同收拾完一桌的杯盘狼藉,魏英便着急地说要回家。
“你送送魏英吧。”姨对方维说。方维看了魏英一眼,发现魏英正沉默而期待地站在一旁。
“那我送送你吧。”方维对魏英说道。
两人来到大街上,远远近近的街灯时而拉长着他们的身影,时而又将他们的影子压缩成一团。此刻,魏英与方维的心绪也如自己的影子那样的捉摸不定。
“你知道我们村里那个白痴女孩吗?”
“不知道哩!”
“那个白痴女孩也不知是谁造的孽,竟生下来一个小白痴。没过多久,母子俩又不知被什么人给扔进河里淹死了。”
“哦,这可太凄惨了。”方维很迷惑地听着魏英的陈述,他不明白魏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讲述起这样一桩大煞风景的琐事。
而白痴女孩曾经是那样强烈地纠缠于魏英心里的一种症结,“此情可待‘与君述’,只是‘现在’已茫然。”魏英感觉到自己有太多太多的心事要对维哥倾述,最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无从言说。
“你家里去年收成怎么样?”方维关切地问。
“还能怎么样,虽说是喜获丰收,不过也只够偿还那沉重的高利息。‘为他人作嫁衣裳’。算了,不说了,说多了人都没办法活了。”
“那,有你哥的消息没?”
“还没哩。”
“哦!”方维若有所思地回应道。
“没想到我爸爸一直没有实现的愿望倒让你爸爸实现了,”矜持有倾,魏英忽然感慨万千地说道,“以前我爸爸一直幻想着要让大学生来渔池里喂渔,现在是再不会奢望了。你爸爸倒是敢想,真的在庄园里请上了大学生。”
“我爸地头上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方维平淡地说道。
“方叔叔可能还会再包几百亩田专门推成渔池。到时候说不定我爸爸都要给你家打工呢!”方维能够分辨得出魏英言语间流露出的苍凉。当然方维的父亲所以能包到这许多的田也是因为有许多当地的农民并不想多种地的缘故。虽然那里的地租要比这个郊区相对的便宜。
不过对魏英来说,这种人世间的变化实在是太无常了。方维很想劝慰魏英几句,却自感无从说起。
“我就搞不清楚,象我们农场人均耕地达二十亩之多,这在全国都是少有的,可是农民们却还是过不出日子来。”魏英也象她哥哥一样议论道。
“这种局面总有一天会改变的,你也不要太悲观。”方维说道,他实在不忍心听到魏英述说这些很沉重的话题。
这时,方维又想起她哥哥读高中时被摔坏脑袋时的情形。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魏征当时是那样诀绝地放弃了对人生的诸多努力,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或许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对同样的一件事会生出诸多截然不同的想法与观念。当时方维其实还是很佩服魏征的这种断然的改变,现在的方维则只觉得魏征的可悲来,再也体会不到自己当初对他曾是何等的赞许与推崇。方维这样想着,忽然发觉自己再怎么也不能理解魏英的愤世嫉俗,似乎这成了她向命运缴械投降的一种心理积淀,一种同义语。
“难道说我真的缺少一种同情心吗?”方维在扣问着自己的心灵,陷入一种深思之中。
魏英的家说着说着就到了。魏英的父母看来都在家,这让方维顿时便萌生了一种去意。
“那我这就回去了。”方维分外拘谨地说道。
“进去坐一会嘛。”
“不了,我害怕见到你的父母。”方维很坦率地说道。说完,方维甚至没有向魏英道别便转身走进茫茫的夜色中,只留下魏英默默地注视着方维迅即消逝的背影,心里徒然又增添出无限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