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房内之人长相奇丑或是异于常人不成?有何惹人注目之处?
非也,只是这两人气度不凡,身材都很高大魁梧,那老僧一袭黄色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念珠,一颗大光头上九个戒点香疤赫然醒目,更显神威凛凛。
而那老道与那老僧相比,另有一番光景,只见他面似古月,目如朗星,一身灰白道袍,肩披鹤氅,背插拂尘,颏下三辔白须飘洒,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而他的双手正拿着那柄七星匕首,似在凝望追思。
嘿,就那老道的模样,把个小浩云看得双眼发直,还以为见到了活神仙呢,只是在门口呆呆站着看那老道,都忘了进去拜见师父了!
陈明义一看他这傻样,心里乐道:“嘿,这孩子也真是的,没见着无为道长时整天念叨着要拜他为师,一旦见着了又不知道说话了。唉,毕竟还是孩子哇。于是一扯他的衣角,小声道:
“云儿,还不拜见仙长?”
陈浩云这才如梦初醒,与叔叔急走几步进到房内,羊羔跪般,“扑通”跪在那老道身前,一个口呼:“弟子拜见师父。”一个叫:“晚辈拜见峨眉掌门。”
陈明义只磕了三个头便不磕了,而陈浩云却磕头如同鸡啄米,一直磕个不停,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
那老道正是峨眉掌门无为道人,听得声音忙把七星匕首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搀扶二人,口中说道:
“好好,二位有礼了,都请起来吧。”
陈明义入叔侄二人答应一声,这才站起身来,无为道长又吩咐二人坐在几旁椅上。起初他们叔侄谁也不敢坐,只在一旁毕敬毕恭的立着,说在前辈高人面前,哪有晚辈的座位?
但无为道人甚是慈祥和谒,又善解人意,说你们一路奔波辛苦,就不要拘泥于礼节了,还是坐着舒服些,叔侄二人再三推却不过,只得道声:“告罪!”坐了下来。
无为道人叫他叔侄二人坐好后,又把那高大老僧从蒲团上请起,与那老僧坐在东边主人椅上作陪,这时有个小和尚提了壶茶进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香茶,道了声:“请各位用茶。”
把茶壶放下,又把原先茶几上的空壶拿走。无为劝三人喝了一会茶后,看着陈明义道:“你就是明义吧?你家大人可还好吗?不知你家老爷叫你来找贫道有何要事?”
陈明义恭敬的道:“回道长,晚辈正是陈明义,是这样的,我家大人想要托付您一件事情。”
无为道长问道:“噢?多年不见祖寿兄了,但不知贫道老友有何事托付?”
陈浩云本想说:“师父,我爹想让我拜您为师,学习武艺,不知您老人家愿不愿意收我做徒弟呢?又会不会嫌弃我是身负命案的人呢?”心里虽这样想,但他家教甚严,懂得规矩,倒也不敢插嘴乱说。
陈明义用手一指陈浩云道:“噢,是这样的,我家老爷想让这孩子拜您为师,学习武艺。”
无为道长看着陈浩云,奇道:“哦?原来他就是那个小浩云吗?啊哈,想不到都长这么大了。”
话音刚落,忽又道:“呃,不对呀,以前与你家老爷书信往来,信中说这孩子甚是聪明伶俐,诗词书画样样都行,说想让他专心读书,将来考个状元进士什么的,现在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陈明义道:“回仙长,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因为……”说到这里,看了一下那高大老僧,便又不说了。
无为道长是何人物?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不愿让其他人知道,指着身旁老僧道:“明义呀,不碍事的。这位是我峨眉山伏虎寺的住持,唤作远林大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明义一下跳了起来,对那老僧道:“噢?原来大师就是人称伏虎神僧的远林大师吗?晚辈有眼无珠,不识高人,又生猜疑之心,死罪死罪!”
说着又要向那老和尚磕头陪礼,陈浩云虽不知什么伏虎神僧什么远林大师,但见叔叔对他那么恭敬,也跟着向他磕头。
远林大师急忙拦住道:“不知者无罪,你们陪掌门人慢谈吧,午课时间到了,贫僧也要督促弟子们做功课去了。”
陈浩云不知远林大师所说的“做功课”是什么意思,诧异问道:“啊?大师要督促徒弟们做功课?做什么功课?莫非和尚们还要读书考试考状元的吗?我可还没见过和尚考状元当官的呢!怪哉,莫非是弟子少见多怪了?”
此话一出,可把人害惨,当时无为道人口里正喝着茶,一听到陈浩云这番说话,哈的一声大笑,一大口茶脱口而出,直把对面的远林大师喷了个满头满面,把个伏虎神僧喷得“啊嘟”一跳蹦起,哭笑不得,又不敢跟顶头上司发作,在无为道人的陪礼下,口里说着“不碍事的”,悻悻然出了禅房,自去督促和尚们做功课了。
待伏虎神僧出去后,无为指着陈浩云笑骂道:“你个小鬼头呀,害人不浅!刚上山便给贫道惹出事端来,亏得大家都是自己人,若是喷到仇敌身上,哪还了得?岂不打得夫崩地裂?哈哈哈……”
无为笑了一阵,才又说道:“呃,我告诉你吧,和尚们做的功课主要是练武艺,虽也有念书的,但念的不是四书五经之乎者也那些书,也不用去考状元当官的。”
陈浩云恍然大悟,说道:“噢,我知道了,大和尚们念的是佛经,是金刚经大悲咒那些经文,是也不是?师父?”
无为道长手捋长髯,点头笑道:“唔,对了,你真聪明,一点就透,看来孺子可教也!”
陈浩云也真机灵,一听无为道人说“孺子可教也”,立时又跪下道:“弟子陈浩云多谢师父收为弟子!”
无为诧异道:“哦?慢着,贫道何时答应收你为徒了?虽说你父有此托词,可我也得考虑考虑吧?”
陈浩云道:“师父,您老人家刚刚说过孺子可教也,那就是您认为弟子还可造就,所以愿收弟子为徒喽,嘻嘻,师父,是也不是?”
说完不由分说,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把这事定下来了。陈浩云刚见到无为道人时,觉他仿如神仙,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令人不自觉地生发出景仰崇拜之感,让人不敢对他有丝毫亵渎轻慢之意,听他说话声音虽不甚大,然却极宏亮,隐隐有激扬回荡之音。后来见他对人甚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才不似初时那么拘谨害怕了,也就敢说话了。
无为道长呵呵笑道:“你呀,可真会抓人把柄的呀。唔……既然你这样说,我老人家也不能做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好吧,你起来吧,贫道就暂且收你为徒,你若表现不好时,我可要逐你出师门的哟。”
陈浩云应了声:“是,谢谢师父!”
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高高兴兴站起来。一旁的陈明义也很高兴,也忙着向无为道人表达谢意,总算完成了任务,心中也踏实了。
其实无为老道也挺喜欢陈浩云的,见他虽年幼,但聪明伶俐,仪表不凡,何况又是友人之子,于情于理他都会收陈浩云做徒弟的,说的考虑考虑不过是一时托词,逗逗陈浩云罢了,见他既然揪住话里漏洞不放,也乐得顺水推舟了。
等他二人高兴一阵,无为又问道:“明义呀,刚才贫道问你,浩云为何弃文习武了呢?你当时见远林在这便欲言又止,却是为何?莫非其中有何隐情吗?”
无为问完,神目如电,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们二人,似乎他的那双眼睛能洞察人的心灵,任何事情也瞒不过去一般。而陈明义叔侄两人听了,不由得都垂下了头,刚才的高兴劲儿瞬间便消失了,陈明义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无为听罢,道:“如此说来,将这孩子送到峨眉山来,确也是上上之策,严嵩父子怎么也料想不到的。就算他们知道,哼,谅他们也不敢贸然来我峨眉抓人!”
陈浩云听到这,颇受感动,听他话里之意,竟是一点也不惧怕严嵩,让他很是振奋。只听无为接着道:“哎,想我与陈大人十多年前认识,彼此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成为挚友。虽路途遥远,不常见面,然也有书信往来,彼此心念故友。现友人有托,贫道焉能不答应?”
“云儿呀,这柄七星匕首乃为师以前赠与你父的,你父既然给了你,你又两次用它来伤敌自救,保全自己性命,想它与你也甚为有缘,你还是把它收藏好吧,没准日后还有用它之处呢。”无为说完,把七星匕首还给了陈浩云。
陈浩云谢了师父,接过匕首收好。正如无为道长所言,这柄七星匕首于危难之中屡次显出它的威力来,几次救了陈浩云等人的性命,这也是以后发生的事,现一笔带过,暂不 细述。
无为沉思了一会,又道:“云儿,你现入我门下,成为峨眉弟子,虽不必再惧怕严嵩父子和官府中人了。但你父在朝廷为官,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严嵩父子害你父母亲人,你最好还是掩藏身份,暂不叫你的本名陈浩云了。”
陈浩云应道:“是,那就请恩师另赐弟子名号吧!”
无为手捋银髯,沉吟道:“唔,我门下出家弟子为静字辈,刚才带你们上来那个静月便是你的师兄。呀……这个,你的姓名里有个云字,干脆给你取个道号叫静云吧,你看如何?”
陈浩云一听,大喜叫道:“好哇,静云静云,还是有个云字。你们以后还是叫我云儿,听着既亲切,又不会弄错,最好不过了,哈哈,谢谢师父赐名之恩!”
无为掌门见他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更是喜欢,说笑一阵,看了看窗外天色,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为师带你们回山上碧霞宫去吧。”
陈浩云一听,奇道:“呀?师父,您不是住在伏虎寺的吗?还要往山上走呀?”
陈明义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骂道:“云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忘了在山门之时,你静月师兄跟我们说的话了吗?”
听得陈明义这么一提醒,陈浩云哦哦连声的道:“哦哦哦,对对对,静月师兄说过师父巡视各处恰好下到伏虎寺来。刚才那个远林大师才是伏虎寺的住持,我拜了师父大高兴了,把师兄的话都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