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岩掌门搜尘子刚才在大殿内打斗,莫名其妙地滚了几次,丢尽了脸面,惹人笑话,最后还得靠巫振山出来收场,这让他懊恼不堪,总想找机会找回面子来。
现见轮到巫振山摔跟斗掉到地上,心想机会到了,待我上去将树上之人制服,让你们巫山派不敢小瞧于我!想到这,突然腾身飞起,连人带剑化作一抹青虹,向那神秘人发声之处扑去,手中长剑绞动如轮,卷削而上,心说我手中有剑,看你还敢用掌来拍吗?一时卷削得松针纷落,积雪飘飞。
奇怪,这次却没听到树上之人喝叫“找死”二字,也没用掌将搜尘子震落下来,只听得一阵噼叭乱响和搜尘子的哇呀怪叫,接着就见搜尘子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己然跌落下来滚于地上。站起来时,只见他长剑依然在手,只是脸色气得阵青阵白,他的一身道袍也己破烂不堪,丝丝缕缕随风飘洒,想来定是被树上之人用树枝抽打烂了的,似老乞丐般,狼狈之极,甚是滑稽。
武当弟子看到他这样子,甚觉解气,哄笑不迭。有的道:“别人上山来是拜师学艺,拜真武大帝,拜三丰祖师,这怪老道倒好,他不好拜专爱滚,一滚二滚滚三滚,哈哈,可笑哇可笑。”
有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见师心喜,心诚嘛,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拜尚不能表达心中的敬意,于是便打起滚来了,这可比五体投地更虔诚呢,嘻嘻,是吧?”
“哦,对对,佩服得比五体投地更为厉害,那就只有打滚更能表达心中的敬意了。”
曾被陈浩云戏耍的鬼谷六大金刚也随巫振山来到武当,自上山后他们一直没有说过话,在紫霄宫也没出过手,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互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向着树上吼道:“树上鸟人,有本事的下来真刀真枪的跟我们干一架,躲在树上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你难道见不得人吗?”
树上那沙哑的声音笑道:“哼哼,不是我老人家见不得人,而是我这人有个怪脾气,而且这怪脾气非常的不好。”
那金刚大汉又瓮声瓮气喝问道:“什么怪脾气?莫非下来就要吃人么?”
树上那神秘人道:“我这怪脾气呀,说来吓人。只要一现身,看到我老人家不喜欢的,就统统杀掉。我也知道这习惯不好,唉,没办法,规矩如此,又能奈何?我下来将你们都杀了吧,心有不忍。不杀吧,又坏了本人规矩,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最好不要逼我老人家现身下地的好哇。”
大家听后,都不禁耸然动容,暗暗心道:“见到他的人,只要他不喜欢的,便都要杀掉,世上哪有这样的规矩的?这不是人魔吗?”但想是想,却无人再发问。
虽无人发问,鬼谷六金刚却是跟侯霸天混过的,见过大世面,胆子都很大,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嘘得了的,当下互换了一下眼色,六名大汉齐齐窜起,各挥巨掌向神秘人藏身之处击去。他们心想纵然树上之人再厉害,也难挡鬼谷六大金刚的合击之力,动作再快也难以同时应付六人。
哪知六大金刚却想错了,虽然他们都是厉害的角色,天下鲜少有人能挡六大金刚合击之威,但听一连串“砰砰砰”连响与六声惨呼,六条巨大的身形从半空跌落下来,个个摇摇欲倒,齐都捧着右手,面露骇容,一时惨无人色!
接着,就听一声狂啸响起,摇曳长空,巨松上那神秘人嘶哑着声音狂笑道:“怎么?还有人想请我老人家出来相见么?哼,只要我一现身,就是你们的死期到了,相信的早点滾,不相信的就留下来!”这番话,自是对巫振山等帮匪说的。
神秘人说完后,在昏茫暮色中,突见巨松一阵剧烈摇动,“蓬”的一声大震,树上积雪冰块如子弹般,向四面八方激溅纷飞,打在人脸上身上只感一阵疼痛,恍如子弹射来!
如此气势,巫振山搜尘子六大金刚等贼匪几曾见过?早己吓破了胆,哪还敢再停留发问?慌得妈呀一声,一哄而散,连滚带爬,各各向山下鼠窜逃去,一会无踪。
待巫山帮派的人走完后,石松掌门与石峰石岩二人,正了正衣冠,走到巨松前,单手作揖,肃容施礼道:“贫道石松石峰石岩,谨代武当全体弟子,多谢前辈援手,驱走强敌,请前辈移步下来,好让弟子们瞻仰仙容。”
三老道异口同声说完,目不斜视,静待树上高人下来。可是,等了好久,既没有动静,也没见有人下来。石松道人认为是这神秘高人好讲排场,怪他没叫全体武当弟子迎接于他,所以不肯下来,于是向后一招手,低声沉喝道:“你们全都过来,共迎前辈仙驾!”
武当弟子们一听,哗啦一下全都围到三老道背后,个个表情虔诚肃穆,跟着三老道稽首礼唱道:“请前辈现身一见,让弟子们瞻仰高人仙貌。”数百人同时发声,声音洪亮悠长,震荡四面山谷。
照礼说,武当掌门率领全体弟子迎接,这礼节够隆重了,排场也够大的,就算迎接皇帝也不过如此,若非树上之人是武当派的大恩人,绝对不会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的。
但,武当掌门与弟子们唱诺完后,又等了老半天,仍不见高人仙踪,甚感诧异,三老道狐疑满面,面面相觑。
石松向石峰石岩二人微一颌首,三人心意相通,大袖一摆,齐齐飞起,跃上巨松到处寻觅,在树巅缝隙间穿插来去,盘旋四望,连附近几颗巨楠也都找遍了,却哪里还有什么前辈高人的身影?
三老道失望异常,道袍飘展,如三只大蝙蝠翩翩然跃下地来,垂头叹息,黯然摇首。
武当三位顶尖高手上树寻人,展示了超凡的轻功,令数百名武当弟子望尘莫及,若在平时,定会博得彩声如雷,但此时,却无一人喝彩。
因为,刚才武当还险遭一场浩劫,连掌门人都不是仇人的对手,若非神秘人暗中施以援手,以绝世功夫震退强敌,他们或己撒下武当,把武当山让给强盗做贼窝了呢;
又或许,不甘心失败就地滚蛋的武当弟子,现正与巫山派搜尘子六大金刚等恶人,展开一场水深火热的浴血奋战呢。
但,不管最终胜负如何,能否守得住武当,这场大战都是残酷的,必将死伤无数,血染武当山!
试想,在余悸未消暗庆侥幸逃过一劫的武当弟子们,哪里还有心情溜须拍马喝大彩?
况且,与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相比,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人家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拂袖而去,竟也无一人看得出来。这种身法,这份轻功,当真匪夷所思,才是真正的超凡入圣令人望尘莫及呢。
石松掌门悠悠道:“不知暗助我武当的人是何来头?吓退强敌后,又为何不肯下来与我们相见?好让咱们拜谢大恩呢?”
石峰道人接道:“师兄,不管他是何来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此人对我武当绝无恶意。”
石松微微颔首道:“这是当然,但,必也不是我们相熟之人,若是我们好友,定会与我们相见的。再说了,咱武当友人也没人有这么厉害的呀。”
石岩道人摇头晃脑的思索了一会,突然道:“哦,两位师兄,莫非相助我们之人是那黑衣剑客不成?”
石峰一拍脑壳,嘎声道:“对对对,必定是他,必定是他!怪不得我听那声音既有些熟悉又感陌生,原来他故意将声音扮得沙哑的,好让别人听不出来!”
石峰道人说完,三老道对视了一眼,均面有惭色,石岩道人垂首叹息道:“看来,我们真的错怪了他,他真的是路过此地而己,并无心来为难武当派。可能是那三个孽徒真的做了什么不轨的事,让他瞧见了,于是便出手制止并教训了那三个孽徒,却让我们师兄弟误会了。”
说此一顿又道:“师兄,待此间事了,安顿好死伤弟子后,誓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严惩孽徒,整顿门风,好对那妇人尤其是大恩人有一个交待!”
石松点首道:“唔,这是肯定要的。但为兄现在最感惭愧和想念的还是那神秘的黑衣剑客。当时我们误会了他,与他过不去,他都不放在心上,反而以德报怨,在武当危难时刻仗义援手,驱走强敌后,又悄然引退,如此高风亮节,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呀!”
一番话,听得众人连连称是,都说那黑衣剑客是胸襟宽广的好人,只有那调戏妇女惹事生非的三名武当弟子听得心惊胆战,悔不该当初那般作为。
石岩道人一副思索的神情,沉吟道:“如此武功,如此人品,百年难出一人。峨眉派中有如此人物,自是峨眉之幸,武林之幸。唉,百年难出其一,百年难出其一呀……”
正自说着,突然失声尖叫道:“哦!师兄,莫非此人便是那白衣……”
石岩道人下面的话还没说完,石峰老道己嘘声道:“师弟,恩人既然不愿露面,不愿以真面目见人,自必有他的道理。你我兄弟心知既可,莫要说破了,以免泄漏形踪,反而坏了恩人大事。如此,我等岂非成了以怨报德的小人?”
石岩道人心中一惊,慌忙掩口不语,石松道人却昂首望天,慨然叹道:“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施恩不图报,以德报怨行;事了拂衣去,不留姓与名,真乃大丈夫真豪杰也!”说完,仍久久沉浸在翩翩缅怀遐思中。
武当弟子亦为之感染,个个昂首痴望夜色穹苍,忆思神秘人的绝世武功与事迹,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