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雨,本是一个青楼女子。华夫人已去世多年,华至尊本无再娶之意,但几个月前偶然遇到了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小女人,便不惜重金地将她从浮香楼中赎了出来,悄悄地藏在天幕峰的偏房中。其实大家对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从来不说罢了。尽管华至尊已经一把年纪,但还是顶不住丝雨这撒娇的阵势,光是听她的声音,就如同中了百花软筋散一般,浑身都酥软无力了。
华至尊笑道:“好,陪你就是。想不到你这个丫头还真爱粘人。不过我喜欢就行,哈哈!”
丝雨弹了一下他的脑壳,娇声道:“老爷,你答应人家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办到?都好久了哦!”
华至尊怔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道:“不急吧,不急吧,待老爷我称霸武林,娶了你,你就是武林盟主夫人了!”
丝雨嗔道:“我才不要做什么盟主夫人,我只要一直在老爷身边就满足了。”
华至尊在她的漂亮脸蛋上摸了一把,微笑道:“放心,你若能好好伺候我,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谁叫你是老爷我的心肝宝贝儿呢?”
丝雨高兴得将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笑了一会,她突然说道:“老爷,你耍剑给我看吧。”
华至尊皱眉道:“怎么想起来要看老爷舞剑?女孩家又不懂这些。”
丝雨道:“我去浮香楼之前是唱刀马旦的戏子,总要练练功啊什么的,虽然过了这么久了,可我还是想回味一下。老爷你这么厉害,就露两手给丝雨瞧瞧嘛。”
华至尊心中有些微微的犹豫,因为除了自己的弟子之外,还未在别人面前显露过自己的功夫。他满脸狐疑地道:“为何你以前没告诉过我这件事呢?”
“因为老爷你从来也没问过。今天我们兴致都不错,老爷你就耍两下吧!”丝雨抿嘴笑道。
华至尊正要点头答应,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他开门一看是周聪,微微不满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非得找到这来?”
周聪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华至尊立刻变了脸色,对丝雨说了句:“今儿也不早了,你先歇着吧。”便匆忙同周聪一道离去。
回到自己房内,华至尊才开口问道:“你打探到的消息没错么?”
周聪谄笑道:“弟子已查得一清二楚,黄鑫那小子正要去天香国。那剑他自然是随身带着,我们可得先下手为强,不然血域宫的人知道了,一定也会来抢夺。”
华至尊点头道:“不错,倘若这个消息准确,我们可以在路上截住他。可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什么高手?”
“要说高手,就只有司徒傲霜的妹妹司徒飞雪了,不过她双腿已经残废,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我们也无须太担心,其他几个嘛,只不过是翡翠山庄的泛泛之辈。”
“嗯。”华至尊满意地道:“不过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为好。这件事你立刻去办,以免夜长梦多。”
屋顶上的黑衣女子将这一切都听在了耳中。可是她却没有料到这个秘密除了华至尊师徒俩和她知道以外,还有第四个人知道,甚至第五个。
收到了飞鸽传书,舞儿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少见的动人微笑,但很快又消失了。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尽管她那紫色的眼牟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忧郁气息,但那脸,依旧是那么迷人。她的手,轻轻地在那男人的脸上滑来滑去,口中喃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就在这个时候,诸葛奇突然兴奋地冲了进来,叫道:“宫主,属下想到还有一个办法未曾试过。”他看见舞儿将脸扭过来的那一瞬间,眼中居然带着点点泪花,便连忙下跪说道:“属下方才失仪,请宫主恕罪。”
舞儿擦去眼泪,勉强笑道:“神医快起来说话。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没试过呢?”
诸葛奇道:“难道宫主不记得我国有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名贵药材叫作天香豆蔻了么?”
“是不是那种长了三朵一模一样的,可其中两朵有毒,只有一朵可以入药的花?”舞儿问道。
“正是!”诸葛奇的眼中放出光芒,话语中满是喜悦。
“可是它只长在皇家花园里……”舞儿沉吟了半晌,说道,“我倒是有办法去弄一棵来,只不过我将它采来之后的事,就得全靠神医了。”
“只要有这种花,就能有很大的机会使他苏醒过来。”
舞儿点头道:“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都要试一试。”
诸葛奇突然笑道:“宫主,你有没有想过他醒来之后会发生的事?倘若他不但不领你的情,还要害你,怎么办?”
舞儿苦笑道:“一切都要看上天的意思了。假如他醒来了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其实诸葛神医你也在担心这件事吧?”
诸葛奇淡淡地道:“属下担心宫主的安危,那是很自然的事。倘若他醒来会对你不利,那属下也一样有办法让他回到现在这个样子。”
舞儿脸上微微一惊,说道:“我相信他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这件事你就放心吧。”
诸葛奇鞠了个躬,缓缓说道:“但愿是属下多虑了,宫主早些歇息,属下先行告退。”
离开房间之后,诸葛奇摇头自语道:“原来‘情’这种东西,真的能使人将生死置之度外。明明知道对方恨不得杀了自己,却偏偏还要去救他,看来天下痴情人真是叫人可怜又可敬。”他念了一会,突然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种人,明明知道那人醒后可能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不利,却又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幸福而去救那个人,不禁连连苦笑了数声。
天香苑便是天香国的皇家花园了。在这个花园中,生长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植物,有些是含有剧毒的花朵,有些是救命治病的良药,当然,除了王公贵族,一般百姓是不允许进入到这个园子里的,但天香舞儿既不是皇室的人,也不是什么贵族,却被特别允许进入这个园子。平日最爱在这个花园里闲逛的便是天香国的公主啼英,她也最喜欢让舞儿陪在身旁,因为从小到大,她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啼英心中,舞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从来不发脾气,不骂人;她的身份,不是血域宫的宫主,而是啼英的好姐妹。
这日,舞儿照常陪着公主去天香苑赏花,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提了一个盖着布的笼子,笑盈盈地向啼英走来。她问道:“公主,你猜猜我手上提的是什么?”
啼英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问道:“是鸟儿吧?”
舞儿摇了摇头道:“不对。”说着她将布掀起,笼子里乖乖地蹲着一只小白兔。啼英的目光立刻被那只可爱的小精灵吸引了,她刚要凑过去细细观看,舞儿的手一松,那笼子便掉在了花丛中,而笼门很轻易地就滑开了。那只兔子仿佛知道自己必须完成一项任务,撒开腿就朝外奔去,却还连连回过头来望望啼英。啼英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了,现在她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那白兔吸引,已然忘记舞儿还在身边,便兀自朝那兔子跑掉的方向追去。
舞儿看准了这个时机,轻而易举地采到了一束“天香豆蔻”花,当啼英抱着兔子回来的时候,她早就将花朵藏到了身上。若普通百姓擅闯皇家花园,便是死罪。除了国王皇后和公主之外,还没有人能够在这园子里随心所欲地游玩,因为王公贵族虽可赏花,却不能随便采摘,否则也是要受刑的。
回到血域宫后,舞儿小心翼翼地把“天香豆蔻”花交给诸葛奇,他接过来的时候,眼神中既是喜悦又是哀愁,盯着那花看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恭喜宫主,剩下的事就交给属下来办吧。”
舞儿点了点头,说道:“有劳神医了。”
诸葛奇将花摆到事之前抓好的小鸟“啼莺”面前,静静地等待着结果。啼莺果然没有辜负舞儿的一番用心,果断地啄掉了两朵毒花,将它们 吃进肚里,剩下的那朵便可做成名贵的药材了。
当诸葛奇把乘着熬了三天三夜的天香豆蔻的药碗交到舞儿手中之时,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统统一涌而上,这般滋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连舞儿也无法察觉到他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舞儿的心更是狂跳不止,她甚至不敢亲眼看着那人服下丹药,犹豫了片刻,对诸葛奇说道:“神医,你喂他服下吧,我想出去走一下。”
诸葛奇道:“是,属下遵命。”
他将天香豆蔻一勺一勺喂到那人的口中,每喂一口,就觉得一阵心痛,可他却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狠心将这些名贵的药材倒掉。当喂完最后一口药之时,他的手心已是冷汗淋漓,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悔意,但一切为时已晚。此刻他宁愿别人失去对他高明医术的信任,也不想那人醒来。舞儿进来见他已将药喂完,便焦急地问道:“他何时能够醒来?”
诸葛奇并没有看着她,只是背对着她平静地说了句:“如果不出意外,即刻就能苏醒。”
“真的么?”她半信半疑地望着那人的脸,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她不敢相信的事,也是诸葛奇不愿看到的情景终于出现了。那男人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眼皮也突突地跳动了几下;从服下天香豆蔻到他醒来,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但舞儿却觉得这时光犹如被定住了一般。也许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那脸上的表情也是出奇地平静。她随时准备迎接那仇恨的目光,然而,在他们意料之外的事却发生了。
他睁开的双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悲伤,却充满了深深的疑惑。他张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姑娘,是你救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