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褪去之后,舜华只觉得置身于汪洋大海。纷杂的信息犹如海水一般拼命向自己涌来。诸多碎片式的画面接连出现,舜华看着这些画面,既感觉陌生又觉得熟悉。
待尘埃落定,舜华睁开眼看见的是荒芜的大陆。
一眼望去全是黄沙,没有其他的颜色。炎热的阳光在天空高高挂着,舜华却并不觉得热。在黄沙中行走,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自己方向,那份指引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自觉。就好像自己来过这,并且对这里十分熟悉似的。
不知走了多久,舜华终于看见了小片的绿色,接着是大片的绿,然后有水,直到看见人。
他们穿着简陋,甚至不懂语言,彼此之间交流靠的完全是长久相处下来的默契和肢体语言。舜华很是惊奇,这不就是人类最开始的生活状态吗?
舜华走近他们,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他们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甚是可怖。可舜华对这一幕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十分亲切,就好像和这些人已经认识许久一样。
突然,面前的画面开始加快。舜华亲眼看见那些人如何学会运用工具,如何开始学会羞耻,如何学会农作……就像是将人类的发展历程重现一样,舜华在这里看见了所有他之前在书上看过以及没看过的画面。
舜华始终陪伴在这些人身边,从野兽横行时替他们驱赶野兽,到后来文明发展时,带领他们走出黄沙。再到后来,教他们识字说话。
后面的画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舜华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终于,画面再次定格。
舜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七个人,他们都只有五六岁。一个个小胳膊小腿跪成一排。这些小孩里面只有一个小女孩,圆乎乎的脸,灵动的眼睛还有那秀气的鼻子,活脱脱就是舜影小时候的样子。
他们奶声奶气地叫自己师傅,舜华下意识地挥动衣袖,眼见着七个小奶娃就像是被一股力托着站起来了一样。舜华惊奇不已。
那个小女娃一站起来就划开了小短腿,向自己跑来。紧接着,舜华就感觉到一个软软糯糯的身子贴着自己的小腿。
她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她喊自己师傅。舜华就势将她抱起,笑呵呵地看着她。
画面再次模糊掉,舜华一阵眩晕后,再次看去,眼前人已经换了个模样。舜华此时觉得心头有点悲凉,他不知道为何悲凉,只觉得看见这个人就有这样的感觉。
面前的女子很美,可是她的眼神却很悲凉。她好似在说我寻你很久了,又好像在说你为何一直不回来。舜华始终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也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很熟悉,但是怎么都无法记起。
苦思冥想之后,舜华感觉头痛欲裂,甚至“啊”痛呼出了声。
骤然,舜华感觉周边寒风刺骨。睁开眼后,只看见一望无际的白,在这片白色中,有一抹不一样的颜色。那是株并蒂莲,一白一黑的双生莲。舜华感觉自己虚弱至极,好似下一个瞬间就要魂归西天。
身后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舜华艰难地冒着风雪转头看去,看见了七个人,他们都长大了。那个女娃还怀了孕。舜华欣慰的看着他们。可是他们的眼神为什么那么痛苦,好像他们被一层东西隔绝在外了。舜华抬了抬头,看见若有若无的膜,上面灵气逼人。“结界”出现在舜华的脑海中,想来那些人是被设在结界内了。
舜华继续看着面前的并蒂莲,它们好像本来已经枯萎了,但是现下又好像是要活过来了。
渐渐地,舜华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紧接着,他感受到了冰雪的寒冷,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外界的温度。这份冷,直入骨髓。
后来,舜华再也看不清周围,只能感受到身上的温暖。
画面再次调转,舜华再次睁眼,已经沧海桑田,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师傅还没有苍老的脸。
许是许久未睁眼的缘故,舜华没看多久光亮就受不了地闭上了眼睛。
后面的画面显示得极为详细,从幼时在药谷出生,到在七大势力轮番学艺,与霍槯桢的纠缠,和林染的比试……
舜华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七大势力间走了一遭,而且七大势力并没有完全隐退,虽然行踪不再为世人所知,但是彼此之间还是有联系的。舜华这也才直到,在来普洛寺之前,自己接受不来那么多的血脉信息,所以都是在一个地方待过之后就会封存在那里的记忆。只有在药谷的记忆没有被封存。
适应了脑中突如其来的变化,舜华终于睁开了眼。
一丹看见舜华醒来,对他笑了笑。
“醒了。”
舜华点了点头,“一丹大师”
“记忆恢复了?”
“嗯。”舜华给自己穿好衣服后,才发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元?”舜华看着身边这个年轻的和尚,年龄和自己相当的,也只有他了。奇怪,怎么和这家伙有种心灵相通的感觉?
穆谷主听到了禅房里的动静,急忙打开禅房的门,果然看见舜华已经穿好了衣裳。
“爷爷”
穆谷主脚步一滞。“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舜华笑着回道。
穆谷主神色复杂得看着一丹,一丹对他点了点头之后,就将一元唤醒,然后拖着还打着瞌睡的一元离开了禅房。
“坐吧。”穆谷主关上禅房。
舜华照做。
“记起了多少?”
“大概是全记起了,这辈子的事。”
穆谷主闻言松了口气。
“爷爷,影儿接手了暗阁?”
穆谷主点了点头。
“难怪她能两次压制住我发作。”舜华了然。
“你现在可有觉得身子不舒服?”
舜华摇了摇头:“只是这次得吸收两三年。”
“嗯,那你就在这静心修炼吧。”
“爷爷,我昏睡了多久?”
“半年。”
“竟这么久了,林染和宁荣成亲了吗?”
“还未,说是要等你这个长尊过去见证。”
舜华点了点头。“这次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这次冲破禁锢不但没有封存我的记忆和功法,反而还将之前封存的全部释放了出来。所以,这次吸收的同时,我不用待着这。”
舜华从小就很聪明,穆谷主一直都知道。从他刚出生就喊自己爷爷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带着记忆的。之后随着自己将祖先留下的灵物给他服用之后,他的成熟更加明显了。
七大势力一直都是知道舜华的存在的。当年羽国女皇为了救下长尊,不惜舍下自己的生命禁锢住长尊的灵魂。之后,七大势力将长尊生前化出的七大灵物分别收起,静候长尊重新归来的时候吸收。
所以,自从舜华出生起,七大势力就为他的以后铺好了路。
只有他,才是七大势力存在的前提。
穆谷主走后,舜华还在梳理自己刚回来的记忆。
花月阁
花奴和鹰扬二人守在霍槯桢的门外,自从上次回来后,霍槯桢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二人谁也进不得。房间内时不时传出东西破碎的声音,但是二人只能干着急。
房间里,霍槯桢脸色忽明忽暗,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霍槯桢,你给本尊回去!”
“不!你竟然真要杀他,你没看见他那样子吗?”
“呵,所以你要上赶着去献身吗?”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这样吧……”
“他现已经离开京都,想必短时间也回不来,我们只有趁这段时间了。”
“好!”
房间里霍槯桢躺在床上,她阖上了双眼,在她的胸膛处隐隐有个光团出现。随着光团的放大,它的形状也越来越清晰。是一株并蒂莲,一黑一白,煞是好看。紧接着,并蒂莲开始在霍槯桢头上旋转,随着旋转,黑白两色的光芒化为星点进入霍槯桢的头颅里。
花奴和鹰扬见房中的光亮了又暗,良久才没有了动静。
接着,房间的门开了。
霍槯桢看着花奴和鹰扬,笑着将两人扶了起来。
“命人来打扫下房间吧。”邪魅的声音,少了冰冷,多了温暖。
花奴错愕得看着霍槯桢。
“主上?”
“嗯?怎么了?”霍槯桢好心情得看着花奴,这一笑将眼角下的痣上提。
“啊,没事,属下这就去办。”花奴喜出望外,主上终于恢复了……
霍槯桢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鹰扬。
“有疑问?”
“主上这是恢复了?”
霍槯桢笑着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
“主上还要继续追查华公子的去向吗?”
“华公子?谁?”霍槯桢乍然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疑惑得看着鹰扬。“先不管他,你随我一同去参加域极少主的婚礼。”
舜华休息了两日后,就带着一元离开了普洛寺。
“舜华,我们去哪?”
“域极。”
“是那个世代修习机关之术的地方吗?”
“正是。”
“哇,我终于可以去看看了。”一元穿着灰色的僧袍,在马背上手舞足蹈。明媚的阳光洒在他那光亮的头颅上。
舜华和一元是很早就认识了的,只是当时舜华发作之时已经面目全非了,再加上已经多年未见,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但是舜华却记得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来普洛寺一起听一丹大师的佛法的时候,一元就是自己唯一的玩伴。
“舜华,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我还一直在等你来呢。”一元突然看着舜华说道。
“一直想来,但是一直被耽搁了。”既然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也没必要提之前了。
“噢,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域极?”
“大概五日左右。”
“那么久啊,那我屁股岂不被颠烂了。”一元苦恼。
“你就不会护住屁股吗?”舜华淡淡得看着一元。
“啊,对啊,住持已经给我解开禁咒了。我一元也是有武功的人了。”一元这才想起自己是习武之人,顿时来了精神。
“舜华,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要我们切磋一番?”
舜华脑壳疼,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个德行,逮着得瑟的机会就不放过。
“以前你就打不过我,现在你觉得你能?”舜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总要试试啊,我好歹也苦修了这么多年。”
“你说怎么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