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洛,你不长眼睛吗?”苏蝶舞厉声道。
苏倾洛充耳不闻,继续走着。
“苏倾洛,如果你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苏家的话,就给本宫站住。”苏蝶舞气势汹汹。
苏倾洛听到“苏家”两个字,终是停下了脚步,彼此屏退了侍女,两人坐在凉亭中。
“不知蝶修媛急急叫住本宫,有何要事相商?”苏倾洛心中一堆谜团解不开。
“充容娘娘,知道你刚刚从乾清宫回来,想来已经看过那个香囊了,本宫是正要去找你,殇离香,好闻吗?”苏蝶舞嘴角一抹笑。
“你知道那是殇离香,是你害了芷嫔,是不是?”一切的一切似乎全解开了。
“是,芷露是我害的,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连她,一个以前王府里的一个妾,都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我年轻貌美,凭什么比她差?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恨你们所有人。”
苏倾洛气极反手一个巴掌打在苏蝶舞的脸上:“好,你看不惯,你气不过,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害了整个苏家?”
苏蝶舞捂住红肿的脸颊,确实笑了起来:“对,你是高高在上的充容娘娘,万千宠爱于一身,你打我骂我我认,这一巴掌全当是还你的,我今天也不想再瞒你了,知道在这个天下最尊贵的是什么吗?”
苏倾洛茫然了,不知苏蝶舞此话何意。
“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就是皇位,这么多年,你不会还不清楚爹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苏蝶舞字字句句扎在苏倾洛的心上。
“不会,不可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爹爹为什么还会把我们送进皇宫?”苏倾洛心痛,不愿承认这个既定事实。
“当然是递送消息啊,一家人只有你被蒙在鼓里,哼哼,想来,也真是可怜。”苏蝶舞撇了撇嘴,冷笑着。
“你在骗我,我不相信,皇上待苏家不差,不是吗?”苏倾洛反问,泪眼朦胧。
“树大招风,就算我们不反抗,皇上也迟早会灭了苏家。”苏蝶舞看得透彻。
苏倾洛泪水不断滑落,曾经以为的一切,曾经的天长地久,在这一刻,全是泡影。
“想好了吗?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苏蝶舞问道。
“一边是我最爱的人,一边是我最亲的家人,你想让我站在哪边?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把一切告诉皇上,让皇上亲手杀了我家人?还是眼睁睁看着你们杀了皇上,杀了我最爱的人?苏蝶舞,你们太自私了。”苏倾洛颓然向前走去。
“站住,从今天起,苏倾洛封闭未央宫,一步不得出,待一切平定,再行处置。”苏蝶舞命左右钳制住苏倾洛,倾洛也不想反抗,任由这些人驻守在了未央宫外,一步不得出。
果然,紫禁城的天变得那样快,丞相苏时结合半数朝廷官员,率领大军攻入紫禁城,三天三夜,血流成河。但皇上似乎早有防备,力战迎敌,活捉了丞相苏时和身在将军之位的苏恒。
叛乱被压制了下来,丞相反叛未遂,要自刎当场,被纳兰沐琰拦下,自杀未遂,皇帝下旨,苏时和家眷贬去岭南做苦力,随时准备启程。苏恒打入天牢,静候发落,苏蝶舞身在紫禁城,递送消息,赐鸩酒一杯,自行了断。
未央宫看守侍卫随之既解,苏倾洛收到消息,得知墨卿渊正在会见大臣商讨处置措施,心焦如焚,按墨宸律法,谋逆者罪无可赦,株连九族。
苏倾洛知道不能求之赦免,可也不能亲眼看着已经年迈的爹爹娘亲身往岭南苦寒之地,自己的哥哥身在天牢备受苦楚,不知怎么办才好。
“采薇,和本宫去乾清宫。”苏倾洛下了决定。
“娘娘,别冲动行事啊,皇上正在气头上,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您不妨晚些再去啊。”采薇劝解。
“哥哥危在旦夕,爹爹娘亲深处苦寒之地,本宫要怎么冷静?你如果不去的话,本宫自己去。”苏倾洛走出未央宫。
“娘娘,奴婢和娘娘去。”采薇心下不忍,追了出去。
到了乾清宫门前,只见王盛守在门口,“参见充容娘娘,皇上等娘娘好久了,娘娘里边请。”
苏倾洛走进未央宫,见墨卿渊静静批阅着案前高高堆起的一堆奏折,身影是那样的熟悉,心底的一丝丝刺痛,难道你我就终究要成为陌路吗?
墨卿渊抬头看见苏倾洛,挥了挥手叫身边的人都下了去,关上了殿门。
两个人对视着,许久无话,苏倾洛站在龙案前,并不向前一步,直直的跪了下去,俯身:“臣妾求皇上放过我们一家人。”
墨卿渊早就意料到了的一切,但还是想问出口:“你早就知道丞相要杀朕,是吗?”
墨卿渊不再以“你我”相称,一句“朕”生疏了所有的对话。
“是。”苏倾洛不相瞒他。
“那就是说,如果朕没有早前防备,你就会眼睁睁的看着朕死在你面前,对吗?”墨卿渊声音开始颤抖。
“不是。”苏倾洛出于本能喊出了这一句。
“不是?那你有什么筹码让你爹爹放过朕?你没有,苏倾洛,你什么都没有。”墨卿渊无情的诉说着这个事实。
苏倾洛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腿下跪着的垫子。这就是事实,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倾儿,我曾经想过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也知道,你不能为了我葬送了你的家人,我能理解,可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难为吗?谋逆罪,当诛九族,朕拼尽全力,给了你的家人一条活路,你还要朕怎么做?”墨卿渊把案上奏折打落一地。
苏倾洛跪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再说,轻轻开口:“我们都有彼此的难为,对不起,是我强求你了。”
此刻的苏倾洛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身为皇帝,他没有错,可难道自己想让自己的家人少些痛苦,就有错了吗?
苏倾洛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墨卿渊也并没有挽留,拂去眼角仅剩的一滴泪水,眺望着空荡荡,冷冰冰的皇宫。
王盛走了进来,捡起掉落在地的奏折:“皇上,恕老奴想多句嘴,老奴看得出来,您对充容娘娘用情至深,既然用情至深,为什么不能低个头,挽回一下呢?彼此折磨,只能徒增伤悲啊。”
“朕要怎样挽回?朕连她最基本的愿望都无法满足,朕是皇上,难道要朕对天下万民宣布,丞相从来没有发动过叛乱吗?一切都是场儿戏吗?既然做不到,还不如让彼此早早解脱,时间长了,就不会牵挂了,也就不会再爱了。”墨卿渊颓然。
苏倾洛回到未央宫,一路上强忍的泪水终于爆发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曾经要遇见?为什么偏偏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为什么我是丞相的女儿?为什么?”
“小姐,别再伤心了,兰漪看着心疼,一切都会过去的。”兰漪递过手帕擦去倾洛脸上的泪水。
“娘娘,奴婢虽然是一个外人,可还是想说,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把丞相流放岭南,针对谋逆大罪来讲,已经是轻到不能再轻的处罚了,娘娘何不看开些呢?”采薇道。
“小姐,采薇姑姑说得对,如今只要大少爷平安无事,我们还要强求些什么呢?”初晴附和道。
“是啊,娘娘,皇上对您真的很好,不要伤了皇上的心才好啊。”采薇道。
苏倾洛收住了泪水:“下去吧,本宫什么都不想再听了,你们下去吧。”苏倾洛摆了摆手,心累了,两人默默退了出去,苏倾洛两行清泪再次毫不留情的流下。
入宫这半年,自己到底得到了些什么,就算得到了,可如今呢?除了满身伤痕,又剩下了些什么呢?
风风雨雨中,朝堂后宫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相谋反已定,晋升莫御史为丞相补了空缺,一台小轿把莫相的女儿莫解语接进了宫,封了从四品语充容,赐椒房宫。
又过了一个月,还未下达对苏恒的处置,苏倾洛心中却是布满了担心,再也不想哥哥再受苦,收拾好自己的妆容,一步一步走向乾清宫,跪在了殿前的青石板上。
“皇上,娘娘已经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了,不如,就召娘娘进来吧。”王盛在旁道。
“进来又能怎么样?朕已经伤了她的心,倒不如不要让她再寄希望在朕身上,她要的,朕给不起,先宣莫解语来,再带倾儿进来。”墨卿渊不忍心。
“是。”王盛领旨出去。
莫解语一脸轻蔑的从苏倾洛身边走过,扬长而去,等苏倾洛在进去时,只见莫解语斜倚在墨卿渊怀中,巧笑嫣然,莺歌燕语的说着什么。
“莫解语,”墨卿渊一字一顿的念着莫解语的名字,笑道,“语儿可是要朕不要明白你的话吗?那语儿可是要亲口说给朕来听一听?”
“臣妾只愿做皇上一个人的解语花,皇上想听什么语儿说什么便是。”莫解语娇媚的笑着。
“姐姐,姐姐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妹妹去接应姐姐啊。”莫解语皮笑肉不笑,也没有起身行礼。
“你充容姐姐大概也只有有事时才会来寻朕吧,又何必语儿亲自去迎接呢?”墨卿渊顺势抚了抚莫解语的脸颊,说着。
“皇上,臣妾哥哥的事,还请皇上网开一面。”苏倾洛跪了下来。
“朕的倾充容就是这样肯为别人着想,从来也不会顾忌朕的感受,其实说到底还是做朕的解语花好,语儿,你说呢?”墨卿渊笑捏住莫解语的下巴。
“臣妾人是皇上的,心也是皇上的,自然皇上说好便好了。”莫解语娇声娇气道。
“皇上,还请皇上三思。”倾洛插话。
墨卿渊沉思良久,不发一言,莫解语倒是先开口了:“姐姐,你在宫中时日也不短了,可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
“姐姐若是不知,妹妹可是要教一教姐姐?”苏倾洛道。
“妹妹不敢。”莫解语低下头去。
“倾充容确实是该改改这个飞扬跋扈的毛病了,倾充容这可是求人的态度?”墨卿渊开口便是一句刁难。
苏倾洛语塞,抬头望了望这个已经陌生的容颜。
“罢了,来人,送充容娘娘回宫。”墨卿渊挥了挥手。
冬日刺骨的寒冷,刺痛着倾洛渐渐冰冷的心,苏倾洛让采薇退了下去,一个人走在结冰的太液池旁,跪疼的双腿身形站不稳闪了闪,被人一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