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快马加鞭回宫,墨卿渊一路把苏倾洛直送到未央宫,满眼满脸都是笑:“是夫君不好,让夫人这么着急赶回来,奔波了一路,夫君晚上再来看你。”
“谁是你夫人?丢不丢人?”苏倾洛红了脸。
“除了你,还能有谁?”墨卿渊笑着。
“好啦好啦,知道了,快去忙吧,晚上恭候您的大驾。”苏倾洛也会取笑了。
目送着墨卿渊走出未央宫,兰漪赶忙迎了上来,笑着:“瞧瞧小姐刚刚和皇上那个亲密样子,奴婢都插不上话儿。”
“哈哈,几日不见,嘴巴还是这么伶俐。”
“小姐。”兰漪摇着倾洛的衣袖。
“采薇,竹寒怎么样了?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苏倾洛急忙问着。
“回娘娘的话,竹寒本来是在天牢的,后来收到圣旨,就被放了出来,现在正在住处养伤呢。”采薇回话道。
“那赶紧和本宫去看看。”苏倾洛说着。
“是。”采薇跟了出去。
来到竹寒住处,虽然竹寒正躺在床上,可仍然可以看见身上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看苏倾洛过来,竹寒赶忙起身要行礼,苏倾洛上前扶住了他。
“伤这么重,还在乎什么礼节,快好好躺着。”
“是。”
“为什么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起色的样子,没有用药吗?”苏倾洛看着也是心疼。
“这……”竹寒犹豫着吞吞吐吐。
“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倾洛问道。
“娘娘,您就别为奴才费神了,奴才马上就会好的。”竹寒自是隐忍了惯了的。
“采薇,说实话。”
“回娘娘的话,是皇后娘娘,下令说太医院不准给好药,就只能用平常的药吊着,所以……”采薇如实相禀。
“采薇,去太医院拿最好的药来,就说是本宫说的。”苏倾洛吩咐。
“是。”采薇走了出去。
苏倾洛等在未央宫,却迟迟未见来人,心中焦急间步履匆匆赶到太医院,见到采薇已经拿到了药,却被佟佳怜依挡在门口。
“臣妾参见怜妃娘娘,娘娘万安。”
“起来吧,本宫正说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呢,你倒是巴巴儿的赶来了,皇后娘娘早就下令不准未央宫拿药,没想到倾修容却是如此不识大体,公然抗旨。”佟佳怜依撇了撇嘴。
“怜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未央宫的事何时轮到娘娘插手了?看来娘娘是闲得很呐。”
“你,今天要是敢把药拿走,信不信本宫去告诉皇后娘娘。”佟佳怜依誓不放过。
“怜妃娘娘请便,采薇,我们走。”苏倾洛脚步匆匆赶回未央宫,吩咐了上药。
一阵瓢泼大雨扫净了夏日长久以来的闷热,雨点忽大忽小,清新的气息阵阵拂进未央宫。
苏倾洛午后睡醒,着一身紫菱如意云纹金丝长裙,披了层淡粉薄纱,一枚淡粉银簪斜插发髻,静坐在窗边。
“娘娘,坐窗边别着凉了。”采薇无微不至,拿了一件云锦披风。
“没事,”倾洛把披风轻轻系上,“采薇,把窗子支起来吧,好久没下雨了呢。”
“好。”采薇支起了窗子。
苏倾洛赏着雨,时不时伸出手接了接雨滴,忽然目光一滞,无意瞥到一个宫女一般的人影跪在未央宫大门前:“采薇,这是怎么回事?”
“这,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叫殿外的挽春来问问吧。”采薇道。
“好。”
挽春被带到殿内,行了个礼:“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本宫就是想问问,殿外那个跪着的人是怎么回事?”苏倾洛疑惑。
“回娘娘的话,她自称是双御女的贴身宫女,双御女被罚在承乾宫门外长跪,皇上又忙于朝政,根本顾不上,哀求娘娘去救一救自家娘娘,奴婢说娘娘在午睡,她就一直跪在那里到现在。”挽春回话道。
“你退下,初晴你看好宫里,采薇,兰漪跟本宫去瞧瞧吧。”
“是。”
苏倾洛来到承乾宫,沈晗双全身湿透的跪在风雨中,瑟瑟发抖,踏步进宫内,见夏兰轩一身玫瑰双层广绫长尾鸾裙,惊鹄髻上累丝金钗玲玲作响。
怜妃坐在下首,一脸悠然自得,始料未及的是苏蝶舞坐于右下手闲情逸致的饮着茶,熟视无睹。
苏倾洛定了定神,屈身福了一福:“臣妾参见贵妃娘娘,怜妃娘娘。”
“呦,这不是倾妹妹吗?如今倾修容飞上枝头,整日忙着迷惑皇上,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贵足踏上本宫承乾宫这块贱地呢?本宫可受不起倾容这大礼。”兰贵妃挑了挑眉。
“娘娘说笑了。”苏倾洛不知该如何开口。
“修容还没回答本宫刚刚的问题呢?怎么忽然来这儿了呢?”兰贵妃阴阳怪气。
“回娘娘的话,嫔妾斗胆问一句,不知沈妹妹是哪里得罪了娘娘?在这个大雨天里在门外跪那么久?”苏倾洛也是好心,却不知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沈晗双以正八品卑微之位出言顶撞本宫,你说,本宫该不该让她跪呢?如果本宫饶了她,以后又将如何树立威信,协理六宫呢?”夏兰轩一阵冷笑。
“娘娘宽宏大量,稍加惩戒也是为后宫作表率,而宽容大度对后宫妃嫔更是一种向导,还望娘娘原谅。”苏倾洛道。
“呵呵,是吗?看妹妹说的这么有道理,可是比本宫更适合协理六宫啊。”兰贵妃盛气凌人。
“嫔妾不敢。”苏倾洛跪了下去。
“诶呀,贵妃娘娘不过是随口说说,妹妹何必这么见外,蝶舞,你多少也是倾修容的姐姐,快去扶她起来吧。”佟佳怜依细眉一挑,递了个眼色。
“是,臣妾领命。”苏蝶舞笑的娇媚。
苏蝶舞走到倾洛面前,伸了手:“来,快起来吧,姐姐扶你。”
苏倾洛刚要伸出手,就着蝶舞的手起来时,苏蝶舞反手一巴掌打在倾洛的脸上,清脆的响。苏倾洛倒在地上,就连身边的采薇也未曾料到,忙扶苏倾洛起来,苏倾洛站起身,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苏蝶舞,你什么意思?”
“本宫什么意思?妹妹,本宫只是想好心提醒妹妹,别整日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山鸡啊就是山鸡,任凭她怎么飞,也是飞不上去的。”看着早就谋划好的一切,三个人坐在上位一唱一和,苏倾洛只想快速逃离这是非之地。
“站住,倾修容,你当承乾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再说了,沈晗双你不管了吗?来人,把双御女带上来。”兰贵妃是做足了戏码等着人往下跳。
沈晗双被人拖了上来,一身的雨点,发髻凌乱着,让人看了心疼。
“娘娘,臣妾能为娘娘做得已经都做完了,求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臣妾朝堂上的爹爹,求求娘娘。”沈晗双膝行到兰贵妃面前,苦苦哀求着。
听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说词,苏倾洛愣住了,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沈晗双,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姐姐,是臣妾的错,臣妾骗了您,故意引您过来,臣妾罪该万死。”沈晗双解释了一切。
兰贵妃低头看了看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沈晗双,抬脚把双御女踢倒在地,喝道:“你确实罪该万死,和你爹爹一样,本宫今天心情不大好,看着后宫越来越多的新人也是乏了,你如果肯自尽在这儿,本宫兴许会去求求太后娘娘,这笔生意,你说,意下如何呢?”
夏兰轩拨弄拨弄了自己的金护甲,不再看沈晗双,而是盯住了苏倾洛。
“娘娘,”沈晗双颓然了,不再挣扎,“臣妾愿以一死,万请娘娘兑现诺言。”
沈晗双用力撞向身边的画柱,鲜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苏倾洛傻了眼,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根本没有人去叫太医。
苏倾洛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花季生命的流逝无能为力,苏倾洛半蹲在沈晗双身边,握紧她的双手:“晗双,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能来了。”
沈晗双却是了然的笑了笑:“倾洛,谢谢你,我明白,今日的一切也都是我自己找的,我不后悔,可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倾洛,你是个好女孩,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离开皇宫,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千万不要让这座紫禁城磨灭了你自己最初的样子,知道吗?”
“好,我记下了。”苏倾洛点了点头。
沈晗双面带笑容的闭上了眼睛,也许她自由了吧,也许她终于走出这紫禁城了吧,可是以生命换来的委曲求全,又将如何去定义呢?此时的苏倾洛还太不明白沈晗双的话,也许到了某一天,她宁可自己永远也不用去明白此时此刻的话语。
夏兰轩只是厌恶的掩了掩口鼻,挥挥手:“把她抬出去。”
“苏倾洛,本宫知道有皇上在,本宫动不了你,可今天本宫之所以叫你来看这一出好戏,就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后宫里,没有人的生死能逃过本宫的手掌心,本宫要她死的人,绝不会留到下一刻。对了,还有,本宫不会被任何人的生死所威胁,她那朝堂上的爹爹,就自求多福吧。”夏兰轩一板一眼的说着。
苏倾洛正要开口,就听殿外通报:“皇上驾到。”
众人始料未及仓促行礼:“皇上万安。”
“都平身吧,兰贵妃,你的胆子倒是真不小啊,你不仅让倾儿看了场好戏,顺带着朕也看了场好戏啊,你是当这后宫里是朕不在了,还是皇后不在了?擅自决定人的生死,那朕是不是也可以将你草草的赐死在这儿呢?”墨卿渊下了早朝就往这奔,没想到还是晚了。
“臣妾知错,是臣妾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兰贵妃跪在地上,全然不似刚才那般盛气凌人,“求皇上,看在夫妻多年情分,青梅竹马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
“求皇上开恩。”怜妃和蝶修容帮夏兰轩求情。
“传朕旨意,贵妃夏氏嚣张跋扈,妄断生死,剥去贵妃服制,降为从三品美人,同怜妃除去协理六宫职权,交由瑶妃和云妃打理。”
墨卿渊眉头紧锁:“你应该知道,你按罪当斩,朕已经留了极大的情面给你了,望你好自为之,倾儿,跟朕回宫。”
“是。”苏倾洛不知道为什么都处理了夏兰轩,她却还是不高兴,只好乖乖的跟在身后。
回到未央宫,墨卿渊坐定,许久无话,苏倾洛又是一个憋不住事儿的人,泡好了茶端了上去:“怎么啦?还在生气吗?沈晗双的爹爹,大学士那儿很难交代吗?”
“大学士那儿还好,因为丧女之痛,我也没治他太重的罪,罢了官便让他回乡养老了,我是很生气,可我气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偏偏与谁合不来越往谁那钻,今天如果不是沈晗双出事,换做是你,那要怎么办呢?你要让我怎么办呢?”墨卿渊满是担心。
苏倾洛听完却是甜甜的笑了:“卿渊,我保证,永远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希望如此。”墨卿渊眼中开始有一些倾洛看不懂的东西。
“卿渊,你总是说现在登基不久,根基也没有打牢,又顾忌着太后和夏兰轩爹爹一品言官的身份,所以暂时不会动夏兰轩,那我爹爹也是当朝丞相,你爱我宠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爹爹的身份?”
墨卿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苏倾洛,你听好,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容不得任何的杂质,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你一定要记着,无论将来你爹爹在朝堂上怎么样,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我爹爹?会在朝堂上怎么样?”苏倾洛听得有些迷糊。
“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看你紧张的,不会怎么样的,相信我。”墨卿渊又回到了那个玩玩闹闹的他。
“好。”苏倾洛应了下来。
一场大雨带走了夏日长久以来的闷热,也带走了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疑惑。有些时候,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有些事,到底是自己不愿意深究,还是不忍心深究。
人们总奢望能遇到一个值得交付出自己全部真心的人,也许有人找到了。可有人到最后才发现,黄粱一梦,难得糊涂。
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怎样的过程,日子终究一天天流逝着,每个人还是堆起了笑脸,应付着自己也许根本就不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