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池武神殿内,虚崖踏入铺满灵石的内殿中,他汇聚起自身的灵力激活了正前方的灵石,灵石在被激活后缓缓打开,原本平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向下延伸的通道,虚崖提起一盏油灯,对身后的花魁说道,“这边请。”
花魁微微点头,在虚崖的带领下和谷雨一同走向底下的通道,在走过一段台阶以后,狭小的通道开阔了不少,底下是一个半圆形的封闭空间,虚崖把手中的油灯放在中央的石台上,微弱的光线经过无数镜面的反射,将整个底下石穴都照亮起来。
当地下石穴被整个照亮时,周围的石壁开始焕发出淡淡的蓝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一样开始拼命的闪烁。
虚崖轻轻挥了挥手,石壁上的蓝光便被压制了下来,三人走到一处特制的石牢前,在石门打开后,一眼就看到被铁链牢牢捆住的玛蒂尔达和梵。
两人的伤势仍未恢复,石牢的地板上沾染着他们的血迹,他们身后的石壁上的蓝光比刚才的还要强烈,两人无力的趴倒在石牢冰冷的地面上,像是被这蓝光吸去了体内仅剩的一丝灵力。
花魁看着疲惫不堪的两人,说道,“这石壁内埋葬着数千年来死去的妖族亡灵,每当有人靠近时他们就会醒来,他们会源源不断的吸收你们体内的灵力,在这里你们的身体会变得十分虚弱。”
花魁说完后向虚崖示意让他暂时压制住石壁内的亡灵,当两人身后的蓝光褪去以后,玛蒂尔达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说道,“反正……你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到时候……昆仑池将彻底覆灭……”
花魁听了玛蒂尔达的话后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神色,她走到玛蒂尔达身前,伸手想抚摸她沾满尘土的脸颊。
玛蒂尔达狠狠的甩开了花魁的手,“别碰我!”玛蒂尔达猛的向后躲闪,碰到了倒在一边的梵,梵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重伤,那些地上的血迹就是从他折断的半翼中流出来的。
此时的梵已经昏迷不醒了,就连解除了亡灵后他也依旧动弹不得,玛蒂尔达试着想摇醒梵,可无论她怎么呼喊梵都没有反应。
“他的灵体受到重创,恐怕真灵也跟着受损了。”花魁收回了被玛蒂尔达甩开的手,说,“你不想看着你弟弟死在你眼前吧……”
“这一切都怪你!”玛蒂尔达冷笑了一声,对花魁说道,“当初你把我们从昆仑池遗弃!现在又来做好人了?你和昆仑池的人都一样!都是虚假的骗子!”
在听了玛蒂尔达愤怒的怨恨声后花魁沉默了,她从手中幻化出了一堆白玉碎片,说道,“当初我出于对你们血月氏族的怜悯收养了你们,我替你们修炼了新的灵体,想让你们摆脱曾经的阴影重新生活,但是血月氏族的根源是魔龙之血,你们仍旧无法控制住它,就连我也没办法帮到你们。”
“少来装模作样了!当初你把我们扔在外面自生自灭,这就已经够了!”
花魁将手中的白玉碎片拼成了一对手镯,说,“这对白玉手镯是我让玄龟和火鸦帮我做的,里面蕴藏着最纯粹的星宿之灵,能帮你们压制体内暴动的魔龙血,当初你们离开昆仑池的时候我就和你们说过,等你们能彻底控制住魔龙血的时候,我就会找到你们接你们回来。”
“但是,一千多年过去了,当我再次找到这对手镯的时候,竟然是在血符石封印地。”花魁接着说道,“血符石的封印不是你们两人就能解开的,究竟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林古寒吗?”
玛蒂尔达没有回答,花魁缓缓蹲下身,问道,“烨,你还记得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
玛蒂尔达听到了花魁对自己的称呼,她低头看着梵,一语不发。
“你说过,你会照顾好梵,他肯定也是很信任你的吧。”花魁看着玛蒂尔达,说,“你们都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们,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够了……”玛蒂尔达抱着梵,她捂着梵的伤口,安慰着说道,“不要怕,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他会死的!”花魁说道,“你难道还要把他置身于险境么!你们被人利用了!他们让你和梵解开血符石的诅咒,在释放了魔神血月姬之后夺走了剩下的血符石碎片。”
“烨,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我们都会犯错,都会悔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逃避这一切,我们必须保护好我们最重要的人,和他们一起面对曾经犯下的错误。”花魁的声音十分坚定,她再次把手伸到玛蒂尔达眼前,说,“相信我,好吗?”
玛蒂尔达紧紧抱着梵,她依旧难以接受花魁,这时她听到了梵微弱的声音。
“姐……我……好冷……”
玛蒂尔达感受到,梵伤痕累累的身体正在逐渐失温!
“先治好梵!”玛蒂尔达对花魁说道,“如果梵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杀了你!”
花魁点头,站起身说道,“谷雨,带他们去我的花园,备好修补真灵的药草。”
玛蒂尔达抱着梵跟着谷雨离开了地下石穴,虚崖将石牢重新关闭,走到花魁身边说道,“当初血符石的封印是集三位大人之灵力所立,想要强行解开封印,只有传说级别的神器才能做到。”
花魁说道,“恐怕已经有人觉醒了传说级神器,他利用烨和梵把血符石带走,然后在血月姬解放后拿走了血符石,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想要觉醒传说级神器,必须得拥有魔神级以上的灵力才行,据我所知自鬼族没落以后,仅存的魔神已经不足五人,而且四位都在昆仑池内。”
花魁略作思索,确实除了妖族的魔神以外想要觉醒传说级神器的人几乎不存在,唯一在外的魔神只剩下了一位。
花魁问道,“虚崖,那位在外隐居的魔神,能找到吗?”
“花魁大人请放心,只是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那就拜托你了,那两个孩子的事就交给我吧,现在外面的人类已经视妖族为敌,尽量避免和他们接触。”
花魁说完后在纷飞的白色花瓣中离开了地下石穴,在回去的路上花魁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虽然在烨和梵身上了解到了一些情报,但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那个背后操纵者的身份依旧是个谜团,那位唯一能使用传说级神器的魔神又和林古寒盗走的那批神器又有何关联?
短暂的穿梭之后,花魁来到了自己的花园中,在花园中有一处由天然泉水汇集而成的沐浴池,此时的梵正靠在池中的石壁上,在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和血迹后,谷雨正将手中搭配好的草药敷到梵的伤口处。
花魁走到谷雨身旁,谷雨为梵贴敷草药时梵因为断翼的疼痛而紧皱双眉,此时的梵似乎已经逐渐找回了知觉,他强忍着身上一触即发的疼痛感,直到谷雨为他包扎好伤口。
玛蒂尔达扶着梵,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梵缓缓睁开眼睛,用十分虚弱的声音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玛蒂尔达将梵扶起来,梵在看到这满地的花海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这里是……昆仑池么?”
梵转过身看到了花魁,他看着自己身上处理好的伤口,转过头去问道,“你不是说过……再也不回来了吗……”
“他现在还不能走动,梵的灵体受损严重,必须尽快用灵力修补。”花魁说道,“只是当初我为你们塑造的灵体已经毁去大半,光凭我的灵力是不足以让梵完全恢复的。”
花魁接着说道,“修补灵体的灵力要求十分严苛,我为你们做的灵体只是一个容器,真正维持灵体的灵力来自于你们自身,也就是血月氏族原本的灵力,梵现在的灵力不足以支撑新的灵体构建,必须依靠外界同等性质的灵力支撑才行。”
玛蒂尔达听后说道,“只要能救梵怎样都行,我会把我所有的灵力都给你。”
“但是,你们体内的魔龙之血依旧不稳定,如果在灵体构建的时候暴走,你们都会死的。”花魁说道,“烨,千年以前的血月氏族正是因为控制不了魔龙血而堕落失控,你必须做好觉悟,不仅仅是为了梵,还有你自己的生命。”
玛蒂尔达看着自己身上漆黑的龙鳞,脑海中闪过幼年时期因为魔龙血而失控的血月族,他们都变成了不伦不类的龙形怪物,毫无理智的残杀同类。
“姐……我相信你。”
梵的声音打断了玛蒂尔达的思绪,她终于下定决心对花魁说道,“开始吧。”
花魁释放出了额头上的神识印记,巨大的灵力场将众人团团围住,在浩瀚无穷的灵力依托下,梵的身体被缓缓包裹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白茧漂浮在空中。
“烨,我会把梵的灵体和真灵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届时他的真灵会沉睡,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到这个白茧中,直到白茧全部变成你们体内的灵力颜色为止。”花魁说道,“这个过程需要你投入大量的灵力为养料,在输送灵力的同时你体内的魔龙血也会一并释放出来,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千万不能被魔龙血反噬!”
玛蒂尔达此时已经释放出自身的灵力,紫色的灵力缓缓接触到了白茧,白茧开始从底部变换成淡淡的紫色。就在白茧开始缓缓变色的同时,一股暴动的红色灵力如狂蛇般从玛蒂尔达体内窜出,玛蒂尔达像是被痛击了一般惨叫了起来!
花魁用自身的灵力强行把那些红色压制回玛蒂尔达体内,虽然这么做会加倍玛蒂尔达所承受的痛苦,但是如果这些灵力侵入到没有真灵守护的灵体中,整个灵体都会被撑爆!
“烨,魔龙血只是利用了宿主体内的恐惧和憎恨而不断壮大,你必须去面对那些恐惧和憎恨,只要你能战胜它,你就能彻底控制住魔龙之血的反噬!”
玛蒂尔达一边承受着魔龙血的摧残,一边支撑着向白茧输送自己的灵力,她的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红色的灵力不断的冲击着她的身体,她手臂上的龙鳞因为强大的冲击而爆开,鲜血从伤口中飞溅出来,滴落在她的脸上。
红色的灵力发狂般的想从玛蒂尔达身上冲出来,由于花魁压制着它,它只能在玛蒂尔达身上流窜。红色的灵力覆盖了玛蒂尔达整个身体,黑色的龙翼猛的从背后伸展开来,白色的骨刺像是千万根银针从背部刺出!
“啊啊啊啊啊啊!”玛蒂尔达手中的紫色灵力开始慢慢枯竭,剧烈的疼痛感从体内蔓延开来,她再次看到了那些不伦不类的龙形身影,他们正张牙舞爪的朝自己爬来!在无尽的痛楚之下,玛蒂尔达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她回到了她的童年时期,那时的她穿着华丽的衣着,戴着亮丽的皇冠,她牵着梵的手一步步登上血月塔的顶端,在那里她第一次看到变成龙形的同类。
尖锐的白色骨刺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可怖,当它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时,那猩红的双瞳是玛蒂尔达心中最恐怖的梦魇。
那是她的父亲,在那晚他被魔龙之血反噬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他挥舞着利爪抓向玛蒂尔达时,温热的血迹从她眼前飞溅出来,梵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一击。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被赶来的同族们杀死,他睁着猩红的眼球看着玛蒂尔达,冰冷的死亡突如其来的蔓延,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梵,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刺激着她那幼小的心灵。从那天起她开始惧怕体内的魔龙之血,她不想变成那种失去理智的怪物,她拼命的想逃离血月氏族的诅咒,带着她的弟弟离开这个阴森恐怖的部落,但,事与愿违。
“该死……我怎么想起了这些东西……”玛蒂尔达捂着疼痛不堪的胸口,白茧已经一半化作了紫色,但是她的力气已经快要用完了,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花魁的身影变得漂浮不定,没准下一秒自己就会被魔龙之血吞噬。
血月也好,魔龙也好,自己这么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复仇?还是救赎?
不,都不是。
玛蒂尔达拼命支撑着那输送灵力的右手,她身上的龙鳞缓缓脱落,背上的骨刺也纷纷断裂,她在一片无暇的白光之中看到了自己幼小的身影。
她牵着梵的手拼命的奔跑,两边的荆棘划破了她的皮肤,凌冽的狂风呼啸着在她耳边吹过,她不愿停下,不愿回头。
一切都是为了逃离,逃离这诅咒,逃离这悲哀的命运!
紫色的灵力猛的暴涨起来,那红色的魔灵被强大的紫色灵力撕碎,玛蒂尔达身上的龙鳞被彻底剥落,露出了原本的淡紫色皮肤,黑色的龙翼也脱离了本体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晶莹的紫色纹路。
红色的魔灵消失不见,如宝石般耀眼的紫色灵力充斥着整个空间,将白茧彻底染成了紫色。
玛蒂尔达用完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倒了下来,花魁出现在玛蒂尔达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你做到了。”花魁抚摸着玛蒂尔达略带汗水的侧脸,说道,“你终于战胜了魔龙之血的诅咒,千年以来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你,烨。”
“那……是我真正的名字。”烨回想起从这里离开后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她看着从白茧中如获新生的梵,那暗无天日的时光终于结束了。
在那漫天的花海中,烨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