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前，鬼面目送着黑瞳和小巧前往地下墓穴的通道，身后的武神殿大殿里时不时的传来齐悦的惨叫声，鬼面关上通道后回到大殿里，只见灵石地板中央被砸出了一个三米左右的窟窿，鬼面显然是习惯了这一幕惨剧的发生了，他走到窟窿边上，看着底部手脚尽断的齐悦，默默的叹了口气。
六尾挥动着洁白如雪的尾巴漂浮在半空中，她注视着在底下奄奄一息的齐悦，眼里尽是对于弱者的不屑。虽然齐悦经过灵石的催化已经掌握了灵力的运转，但面对魔神形态下的六尾，齐悦的防守毫无作用，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打成这样了，现在就连痛感都变得迟钝起来，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到气血在体内翻涌。
鬼面从窟窿里搬出了齐悦，将他平放到地上后问道，“六尾，你是不是对他太严格了一点？”
“就他那点水平，还想着去救人？”六尾落到刚才齐悦摔落的位置，灵石已将损坏的地面填补完毕，六尾燃烧着手里的火焰，说道，“也许你身上真的拥有上古神识的力量，但那都不是你自己的东西，凭你现在的灵力连缔结最低级的灵器都不够，还想着去掌握神识的力量？”
鬼面看着六尾朝齐悦走来，他看向躺在地上的齐悦，他的灵体虽得到花魁的神识构筑，但支撑着灵体的却只是一个人类的灵魂而已，要想参悟这其中的大千世界，确实太难了。
六尾站在齐悦身前，六条白尾同时锁定了齐悦的心脏，“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斗有多么残酷，你只是一个在人类世界里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几年的废物而已，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命所选的幸运儿？”
“六尾，别说了。”鬼面摇头说道。
六尾看了鬼面一眼，她握紧了双拳，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出口，但她还是转过了身。
“你如果想放弃的话还来得及，毕竟你根本没有担当起这个使命的资格，等你回到你的世界里生老病死，你死后神识便会再次消失，这个世界也没有这么多的争端了。”六尾背对着齐悦走向武神殿大门，她最后在门前站定，留下了一句话。
“继续下去，你一定会死的。”
齐悦艰难的呼吸着，鬼面拿出一颗灵药喂齐悦服下，说道，“你先别动了，这幅灵体给了你也算是倒霉，天天都要被打烂好几次，每次恢复都要过好几个时辰。”
齐悦吃下了灵药后自身的灵力开始自动修复破损的灵体，他回想着六尾刚才的话，一言不发。
鬼面叹了口气，说，“六尾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小孩子嘛，别和她一般计较。其实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真正的战斗对手根本不会留给你时间思考，更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而且外面比六尾厉害的妖魔多了去了，你也不想一开场就死吧？”
齐悦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刚才六尾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她的样子像是忍耐了很久一样，就连她刚才说话的样子都觉得是强撑着说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齐悦竟想着去安慰她，这种感觉很强烈，就像是从记忆最深处蔓延出来的情感一样，却不知从何而起。
“喂，你可别一直这么挨打啊，你上次和林古寒交手的神识呢？难道你真的连一丝丝感觉都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齐悦恢复了一些，说道，“也许六尾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类，你们每次都为了保护我而受伤，而我……”
“我上次可是亲眼看到你身上那尊神像了啊！你现在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神识百分百就在你身上，虽然我年纪大了，也不要想着来忽悠我啊。”
齐悦沉思良久，问道，“鬼面，听花魁大人说，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你告诉我，你看到的那个未来里，真的是我吗？”
鬼面听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面具下不知在酝酿着什么表情，但忽如其来的沉默让现场的气氛都变得凝固下来。
“你也不确定吧？”齐悦开口说道，“毕竟预知未来这种事，太荒唐了。”
鬼面思索良久，等他想解释的时候却发现齐悦已经沉沉的睡去，人类的真灵还无法长时间寄宿在神灵所铸的灵体里，这几天反复的破坏，反复的用齐悦自身的灵力去修补，已经让他超负荷工作了。
鬼面看着齐悦，良久，他才抬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也许，是我们太自私了。”
鬼神卷中，齐悦平静的躺在那花瓣之下，在灵体休息以后齐悦便会回到这个地方，有时他会在里面醒来，有时会自动回到灵体之中去，这次，齐悦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只有周围的混沌和漆黑一直存在，齐悦站起了身，他看着空无一物的脚下，只有那片花瓣一直跟着齐悦行动，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里，唯独只有这一束光亮。
齐悦凝视着花瓣，他回想起自己被血妖杀死的那一天，如果花魁没有及时出现，剩下的人一定就安全了吗？自己就这么死掉，结果什么也不会改变。
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呢？齐悦这样想着，就因为身体里有着别人的力量？说到底自己不过只是个容器罢了，容器换作谁都能做，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
齐悦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始终不明白，自己身体里所谓的神识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发现？每当齐悦去回忆曾经的过往，总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那便是梦中所见到的那些零碎的几个片段，小墨的背影，落叶纷飞的大榕树，还有一束路边的野花。
其他的，就像是被彻底遗忘了一样，从那一刻以后小墨便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所有人都说她因为患了重病死了，可齐悦却从未亲眼见过小墨患病的场景，就连苏雯也没有具体的印象。
你究竟怎么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齐悦发疯般的在混沌中奔跑着，他想在这里找到小墨的踪迹，因为只有这里她才出现过，只有这里才有可能见到她！
齐悦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奔跑，这混沌没有边际，齐悦便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找到了小墨为止，他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他想知道真相！
“你在找我吗？”小墨的声音忽然从齐悦背后传来，但齐悦清楚的感觉到，小墨的这句话是冰冷的，毫无温度的。
齐悦转过身，小墨低着头站在齐悦身后五米处，她面无表情的看向齐悦，当齐悦欣喜若狂的跑到小墨身前后，小墨微微颤抖着身子，似乎在为什么事而伤心抽泣。
齐悦见状抓住了小墨的肩，十分担心的问道，“小墨，你怎么了？你究竟去了哪里！”
小墨没有回复齐悦，她抓住了齐悦的手，按在了她心脏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齐悦的手颤抖着穿过了小墨的胸口，他显然被这一场景给吓到了，这时小墨抬起头，对齐悦说道，“我这里好痛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谁……谁伤害了你？”
小墨摇摇头，她失望的看向齐悦，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齐悦猛的缩回了手，“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想让我杀了谁？”
“谁？”小墨忽然笑出了声，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拿着那时的六轮幡杖，银色的灵力如洪水般从小墨身上涌出，阿修罗像迅速的包裹住了小墨的身体，她狞笑着看向齐悦，将幡杖猛的敲向地面！
武神殿内传出一阵极其猛烈的震动！六尾和鬼面赶到内殿时，正好看到齐悦化身为一尊黑色的阿修罗幻象！齐悦手持金色六轮幡杖从地上缓缓站起，银色的灵力不断环绕着齐悦黑色的身躯，黑色的幻象和那时蓝色的样子完全不同，黑色幻象伴随着史无前例的杀气和血气，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就能感觉到那股暴戾不安的压迫感，丝毫不逊色于血月姬复活时的灵力威压！
鬼面抵挡着齐悦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压迫感，他清楚的记得齐悦第一次释放神灵时的景象，那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两人！这时，齐悦注意到了眼前的两人，他将手中的金色幡杖对准了六尾和鬼面，一道极其强大的银色灵力流开始在幡杖前端汇聚。
“危险！”六尾和鬼面同时往两边躲闪，下一秒，银色的灵力柱直接冲破了整个武神殿的大门！两扇巨大的铜门如纸片一般在灵力柱中融化，只留下一丝残骸从空中摔落，那些被震裂的灵石还没来得及修复，第二道灵力柱便直朝着六尾冲去！
六尾瞬间幻化出魔神体来抵御这一击，当她触碰到这如野兽一般凶猛的灵力时，她才意识到这股灵力的强大，灵力柱在短暂的停顿过后直接撞上了六尾的魔神体，六尾那被火焰包裹着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化！
鬼面赶紧掏出一个木牌丢向六尾，在一声巨响过后六尾从灵力柱中弹出，灵力柱冲出大门直上天际，鬼面看向站在原地的齐悦，他那漆黑的幻象上同时缠绕着六尾身上的白色火焰，那些火焰随着灵力的流动全部被幡杖吸收掉了。
六尾拖着被吞噬了一部分的身体闪到了大殿横梁上，她迅速的调理灵力来修补被融化了的身躯，就在刚才被银色的灵力柱包围时，六尾明显的感受到身上的灵力被源源不断的吸走，况且那些白色的火焰可是焚化三界的烛日神火！除了六尾自己根本不存在第二个能吸收神火的人！
除非，他便是神。
齐悦缓缓的看向躲在横梁上的六尾，他的身影在黑色幻象中忽然显现出来，六尾看到，在那漆黑的幻象中，齐悦竟然在发笑，那是一种极其狰狞的笑容，像是要把六尾当作仇人一般虐杀的表情！
“六尾！快走啊！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意识！”当鬼面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齐悦早已消失在原地，只听见横梁上传来重重的撞击声，六尾的身躯便无力的从空中坠楼，伴随着遍体的鲜血，摔进了灵石废墟之中。
齐悦从空中落下，一脚踩在了六尾的身体上，六尾口吐鲜血，手里的白火烧在齐悦身上根本不痛不痒，燃着白火的六条尾巴想从一侧刺向齐悦，却被齐悦只手挡住，与此同时，齐悦举起了手里的金色幡杖，狠狠的敲向六尾的头！
这一击直接将内殿所有的灵石地面都震碎！鬼面看向齐悦脚下的六尾，那六根尾巴上的火焰缓缓褪去，无力的垂到地面上。
齐悦盯着脚下一动不动的六尾，默默的抬起手准备再往六尾头上砸去，鬼面见势赶紧冲上去拦在齐悦身前，鬼面死死抓住了齐悦的手，朝着他大喊道，“你在干什么！你究竟怎么了！”
鬼面的声音如同天外之声传到了鬼神卷中，齐悦看着眼前化身为黑色阿修罗幻象的小墨，她正背对着齐悦，问，“你看到了吗？”
齐悦听着鬼面的声音，他上前一步问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小墨转过身，此时幻象的头部暂时变回了小墨的样子，她走到了齐悦身前，挥手将外面的场景放到了齐悦的眼前。
映入眼帘的，是六尾被埋没在废墟之中的上本身，她被一只脚踩着，周围是四溅的血迹，再往上看，齐悦看到了自己被黑色幻象包裹着的脸，自己正面无表情的举着手里的幡杖，准备朝着六尾继续砸去。
“住手！”
齐悦穿过眼前的场景直接扑向了小墨手里的金色幡杖，他想阻止小墨，可小墨一个侧身便躲开了，她看着手里的金色幡杖，悠悠的问道，“你在担心她？”
“你……不是小墨。”齐悦握紧双拳对小墨喊道，“真正的小墨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为什么要去伤害六尾！”
小墨盯着齐悦，她似乎很不满齐悦这么说，她反问道，“我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我该是怎样？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你现在还护着她！”
小墨伸手便将齐悦隔空提到了空中，她将齐悦拉到自己身前，指着她那空荡荡的心，对齐悦说道，“就是她，害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