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门外还传出了铃铛那般灵动的笑声。卫慧这小丫头显然是被二老的老来风趣给逗乐了,忍不住龇开了洁白的牙齿。
叶离一惊,连忙把手覆在小丫头卫慧嘴上,小声道:“慧儿,别笑!”
陆广、黄氏往门边望去,看见了叶离以及卫询、卫慧,特别是看见两个孩子时,皆是一愣。
黄氏刚才忙着激动,并没有留意卫询和卫慧。这下注意到,不由向陆渔投出疑惑目光,但并没有立即询问,而是站起来,将门外的叶离拉进来,亲切道:“叶姑娘也来了,你看我们一家子光顾着高兴,倒把叶姑娘冷落了,真是失礼。来来来,进来坐,外面风寒,别在外面站着了。”
叶离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在黄氏的热情招呼下,有些局促不安地走入。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权当是来一个朋友的家宅,而这次则是怀着儿媳妇见家婆家公的惴惴不安的心态,生怕自己哪里一点儿不得体之处,会惹得二老不快。
“不了,黄大娘,你是长辈,该由你来坐,我站着就行。”叶离松开两个孩子的手,拒绝黄氏的搀扶,反将黄氏搀扶到椅子上。
“你这孩子,来到阿渔家里,还客气个啥啊?”黄氏拗不过,只好任由叶离将她扶坐下,嘴上虽是责怪,但眼中洋溢着笑意。
“见过黄大娘。”叶离不似上次那般无度,而是后退两步,端端正正向黄氏行了个礼,再步至榻前,向陆广行礼道:“小女叶离拜见陆伯。”
陆广虽然站不起来,但能动四肢。他连忙探出手,笑道:“叶姑娘不必多礼,来了这儿就像自己的家那样就好。”
叶离双颊红晕,再拱手道:“是!”
黄氏目光一直落在叶离身上,发现了叶离与上次的不同,顿时双目一明,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脸上笑意更盛了。
“拜见大娘大爷。”卫询学得有模有样,向黄氏及陆广行了个礼。
“拜见大爷大娘。”卫慧也学着兄长的样子。
黄氏目光一亮,一直瞅在两个孩子身上移不开,“哎呦,好可爱的两个孩子。来来来,来大娘这儿”。她一把将卫询、卫慧揽入怀中,笑呵呵问道:“孩子们,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卫询正要搭话。不曾想陆广又咳嗽起来,咳得非常难受。陆渔和陆潇连忙从旁侍候。
叶离向黄氏道:“黄大娘,既然陆大爷身体不好,我先把他们两个带出去,免得叨扰了这儿的清净。”
黄氏点头道:“也好,孩子们一路奔波,也累了。老身去给你们收拾一间房间,你和孩子们先歇息。”话毕,不等叶离有所拒绝,便先出了房间。
叶离望了一眼陆渔,便先带着卫询、卫慧跟了出去。
陆广的咳嗽平复下来,也柔和地望向陆渔道:“阿渔啊,这叶姑娘看上去对你还是有情义的。你看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以前忙于公事尚可理解,如今回家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心愿,就想在闭眼之前,能够看到你成亲。”
陆渔安抚道:“父亲,不要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你先安心养病,孩儿还想跟你一起去青岩村垂钓呢。”
陆广摇头笑道:“呵呵······我的病怕是治不好咯。年逾五旬,到了知天命的时候,有些事就顺其而为吧。”
听着陆老一番悲哀之语,陆渔不由垂下了头,伤心不已。
“对了,方才那两个孩子是?”陆广亦好奇地问。
“哦,他们是孩儿的徒儿。”陆渔答道。
“徒儿?”陆广愣了愣,问道:“他们这么小,那他们的父母怎么舍得把他们交给你?”
陆渔叹息道:“父亲有所不知,他们两个是孤儿。”
“孤儿?”陆广不由露出惋惜的神情,叹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这时候,黄氏和叶离在另一间房打扫好,将卫询、卫慧安置好,便听见了外面的吵杂声,相视一眼后一道出去。只见一众乡亲围拢篱笆小院中,个个惊慌无比。黄氏出去一问,这才得知方才有小股山贼冲进青岩村洗劫,还杀害了十几个人。之后官军闻讯而来,他们早已扬长而去。百姓们惊恐无比,越加相信明日山贼来犯是绝非空言,更有的人还打算趁早搬家,逃离青岩,可没多久便回来说青岩县街道已经戒严,不准人出城。
叶离与黄氏相视一眼,立即入屋将方才青岩之变告知。陆渔其时正与陆广说了许多话,见陆广困乏了便给他盖上被子,正欲要退下。听见黄氏的话后,陆渔双眼闪过一道寒光。
“阿渔,这些山贼实在劣迹斑斑,不仅抢粮、杀人,还糟蹋了多少良家姑娘。你既然披上了这身铠甲,就得为乡亲们做主。”黄氏义正言辞地道。
“母亲、父亲,请你们放心。今天他们碰上我,算是他们倒霉。孩儿已经有办法,明日即可破敌。”陆渔说得云淡风轻,并没有将这伙绿林强人放在眼里。
“你心有成算,那自然是好。不过也不可大意,毕竟贼人人数众多,刀枪无眼。真到了危急的时候······”黄氏语气一噎,没有说下去,她与病榻上的陆广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外面的乡亲们正躁动不安,你还是出去安抚安抚的好。”
“是!”陆渔向黄氏躬身一礼,便望了叶离一眼,与之一同出了寝室。
篱笆小院里。
乡亲们再度拿起了棍棒锄铲,拥簇一团,对陆家的正门,议论纷纷,担忧不已。见到陆渔走出,便全数跪下,喊道:“拜见陆将军!”
陆渔连忙摆手道:“乡亲们请起。刚才贼人袭击之事我已知晓,各位乡亲们无需担心,对于明日如何应付贼人,我有良策。青岩是你们的家乡,也是我陆渔的家乡,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占领青岩。”
乡亲们一听,欣喜若狂,再拜道:“多谢陆将军!”
陆潇也跟了出来,扶起姜大娘:“姜大娘快起来。大家快起来。”
乡亲们这才站起,个个目光敬仰地望着陆渔。
李大爷感叹道:“先前陆老头说他儿子当了将军,我还将信将疑,以为只是文书吏员,不曾想是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将军!陆老头真是有福气啊!”
姜大娘也叹道:“本来我还想着潇潇丫头伶俐又水灵,想着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讨来当媳妇。这下可高攀不上咯。”
另一个名叫王大爷的老者踉跄走来,打趣道:“我说姜妹,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想娶媳妇,而且还想娶的是陆老头的闺女,你怕是兜着枕头,还没睡醒吧?哈哈······”
姜大娘气得老脸通红,一个拐杖甩过去,咒骂道:“你这老王,谁没睡醒?你说谁没睡醒······”
几个活宝似的老人当场嬉闹起来,仿佛回到的年轻的时候那样有活力,倒让紧张的气氛冲淡下来。众乡亲也跟着笑起来。
夜幕降临,陆渔留下丁思带着十六亲卫守卫陆家,自己与叶离各骑一匹马出了乌衣巷,向县衙而去。街道上已经廖无人影,只有官府捕役、都头在巡缉。
青岩官衙一片灯火通明,中郎将肖铩、县令、县尉以及一众县官僚属早已在大堂等候。除了肖铩之外,其余众官个个忧心忡忡,显然是白日里头贼人的袭击使其受了惊。
陆渔和叶离一身冬衣而入,皆手仗宝剑,仆仆而不凌乱。
肖铩及众官同向陆渔见礼道:“下官拜见靖军侯。”
陆渔免道:“各位不必多礼,让大家久等了。”
县令忧心道:“侯爷,今日寅时,约有五十个贼人突然对西朗街许家粮铺以及李记绸缎庄发动袭击,杀害百姓十三人,扬长而去。这是贼人们的警告,怕是······怕是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企图,这可如何是好?”
县尉亦担心道:“侯爷,下午他们这么一弄,就立即明白了城内军力不足,明白怕是有恃无恐地来进犯。”
肖铩冷哼道:“怕什么,一群乌合之众,来多少死多少!”
县令以及县尉皆不敢驳肖铩的话,便眼巴巴注视着陆渔。
“你们肯定以为,我让肖中郎进了城又暗中出城,再大摇大摆进城,是为了迷惑贼人,让其以为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正赶来青岩。你们肯定也以为城墙上的遍挂的旌旗也是为了迷惑贼人。其实都不是。”
这下不仅县令、县尉,就连肖铩都怔了,皆不解其意。
肖铩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疑兵之计加请君入瓮。”陆渔淡淡一笑,然后威严道:“听令!县尉加派衙役沿街巡查,缉捕一切可疑人等。县令准备好木料、砖石在东街上候命。肖铩即刻命令五十羽林卫弟兄分别持县令手令至四门接管四门防务,从现在起严禁一切人等进出。城门关闭后,全城守军由你统率。”陆渔这一连串命令下来,是处变不惊、泰然若定,让众官神容一凛。
肖铩是元尧心腹,对靖军侯只是闻其名而不知其能,今下也不由啧啧称奇。众人不敢有违,即刻动身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