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侯本无说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愣神了。于是急忙出班奏道:“禀陛下,臣鲁愚,恐怕无法胜任蘅州刺史重任,有负陛下所托!”
魏帝不以为然道:“哎!成侯此言过谦了,前一次赈灾你不是办得很好么?那就这样定了,成侯听旨!”
成侯忙跪下接旨道:“臣接旨!”
魏帝宣道:“调成侯任蘅州刺史,克日赴任!”
成侯接旨道:“臣遵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旨意既下,便无收回。事情发展出乎大皇子等人的意料,让他们面面相觑。
唐玖出言道:“既然宿卫右营之事,陛下已有圣断,那宿卫左营该由何人统领,也应早定才是。典军校尉卫鸣正从南境赶回,克日即可抵达帝都,还望陛下采纳我等之言,勿轻有功之臣!”
胡肃连忙出言道:“功劳该赏,苦劳也不该冷落!朱勋兢兢业业几十年,未出什么差错,足见其稳重,亦见其忠于陛下之心,还望陛下勿冷老将之心。”
见两方势同水火,毫不退让,魏帝无主见的毛病又发了,一时不知如何抉择。犹豫道:“这······这事,不妨······不妨等卫鸣回来,朕考校一下他们二人武艺,再做决定!散朝!”
魏帝先把人选撂下,急忙忙离开正德殿回到后宫。边走边不悦道:“这些士族太过分!朕的宿卫军谁人统领都要管着,总嚷嚷什么什么‘达则兼济天下’,假仁假义!”
回到后宫,来至胡后所住的凤仪殿。
一进门,就看见胡后抱着九皇子元明在喝汤。
胡后笑问:“皇儿啊,这汤可是母后亲手所熬制,好喝吗?”
九皇子重重点头道:“母后熬的汤真好喝,比天上的琼浆玉液都好喝!”
胡后用手帕擦擦九皇子的嘴,闻言不禁笑道:“呵呵······皇儿真会哄母后开心,母后哪里熬制得出琼浆玉液!”
“明儿说得不错,皇后熬制的汤真是琼浆玉液!”魏帝笑意盈盈走过去,在汤盅上闻了闻,一副陶醉的样。
闻言,胡后转头,见到是魏帝,急忙将九皇子放下,施礼道:“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魏帝将胡后扶起,一同坐于榻上。然后拉过九皇子,宠溺道:“明儿,习书温课可有落下?”
九皇子摇头答道:“禀父皇,儿臣每夜都读书到深夜!”
胡后笑意盈盈说道:“陛下,明儿习艺很刻苦,连教习先生都夸赞他天资聪颖,勤勉虚心!”
魏帝大喜,摸摸九皇子的头,赞道:“不错不错!明儿如此出色,以后定能成为朝廷柱石!”
闻言,胡后神情微澜,眉目一转,似是无意,轻轻掠道:“陛下,不仅教习先生,就连国子监祭酒都夸赞明儿有我朝文帝之贤!”
魏帝眉目一挑,惊奇道:“哦?此话当真?”
胡后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臣妾怎敢欺瞒陛下,这可是大不敬!”
魏帝哈哈大笑。
朝议散了后,百官如鱼出殿。
大皇子和胡白庭走到最后。
胡白庭向大皇子靠去,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大皇子这么聪明!我还以为你是一只绵羊。看来是本官大意了!”
大皇子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向胡大人学的!也是被胡大人逼的!”
胡白庭冷笑道:“哦?本官哪里逼大皇子了?”
“胡大人可不要说,之前屡屡刺杀我的刺客,跟你没关系?”说完,大皇子冷笑一声,一挥衣袖离开。
望着大皇子的背影,胡白庭藏在袖子里的拳头被握得咯咯作响,脸上闪过森然杀意。
正阳宫门前,大皇子追上走在百官末尾的成侯。
“宁侯请留步!”
成侯转过身,对大皇子施了一礼,问道:“不知大皇子唤我有何事?”
大皇子致歉道:“举荐之事,事先没有与成侯商议,弄巧成拙,反使成侯出都,真是让我心有不安,深感歉意!”
成侯再施礼,淡淡道:“大皇子无需愧疚。我虽出身将门,但对统兵之事并不强求。况且蘅州乃是我大魏重镇,军屯、商务之施效与否关乎南境大军粮草、军饷是否充沛,责任重大,马虎不得!既然陛下有意让我任职,我便尽心尽责赴任。这不仅是上承天恩,也是宁某之志。”
大皇子拱手赞叹道:“成侯关怀社稷,让我敬佩。只是蘅州路远,成侯又刚从建州回来。这一路上颠簸,怕是受累。还请成侯珍重!”
成侯谢道:“多谢大皇子关怀。我先告辞!”
大皇子微笑,颔首道:“成侯慢走!”
成侯转过身迈步而去,可没走几步,又停下,转回身来,颇有深意地说:“深宫之崎岖比远路过之而无不及,望大皇子珍重!”说完,再转身而去,尽显光明磊落之风。
大皇子神色淡然,心中已将安危置之度外,对着成侯的背影躬了一躬。而后,只见他没走几步,就面色苍白起来,赶紧拿手帕掩嘴咳嗽。待拿开手帕时,上面已染有新血。闻得身后有脚步声,他赶紧将手帕塞回怀中。
胡白庭越过大皇子身侧时,停了一下,冷冷笑道:“听说大皇子的舅父,先前的中书令李颖李大人病重。该不会是郁郁寡欢吧?哎!李大人就算被陛下罢黜,好歹也是大族族长,怎么心胸如此狭隘!”
“承蒙胡大人关心,祝贺大人为官无病!”大皇子讽刺一句,然后越过胡白庭离去。
胡白庭笑意隐去,脸色冰冷。
胡府。
正堂主位上,胡白庭拍案,不悦道:“元巍这小子竟敢如此放肆!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胡肃亦恼怒道:“也不知元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他查殷郊,怎么我们一点动静也没有察觉?”
胡白庭凝色道:“今日我们吃了个大亏!殷郊被人拿下,还得尽快将朱勋捧上去才是!不然,宿卫左营如被元巍拿去,后果不堪设想!”继而,他双目一亮,想到计策,问道:“对了,卫鸣何时回都?”
胡肃想想,答道:“依时日计算,应该三日后。”
“三日后?来人!”胡白庭对外喊道。
伊直急忙小跑进来,朝胡白庭失礼,恭敬问道:“尚书令唤属下是有何事?”
胡白庭凝眸半晌,冷然令道:“你去传信给刘绍坛,吩咐他率高手火速来都!”
伊直应声而退。
两日后,卫鸣率一千骑兵回至商州境内,来至燕子林前。
忽而,一骑斥候从燕子林奔出,直朝大军而去。
卫鸣举臂令道:“停下!”
一千骑兵停止行军。
斥候来报说:“奉兵部尚书欧阳大人令,因左宿卫将军殷郊负罪下狱,故命护送梁使骑兵返回宿卫左营驻扎,静候上命。另命典军校尉快马入都,向兵部报到!兵部之令已传达,告辞!”说完,斥候扭转马头折返。
闻言,卫鸣不由惊诧,便令副将率大军徐徐回营,自己先快马赶往帝都去。
燕子林里依旧云雾缭绕,竹子间疏风肃肃,透出冽冽寒气。
卫鸣一路加鞭,疾骑至燕子林。
一支箭矢从林间飞出,将卫鸣射翻。卫鸣落马后,翻滚几周,挣扎起来。幸好箭矢射中他的肩部,性命无碍,躲过一劫。
继而,一根利竹从林间飞射出。紧随之后的是一个黑衣蒙脸人。
卫鸣一惊,急忙闪身躲过利竹,但没有躲过黑衣人的长刀,背中一刀。他大惊,急忙翻身夺马而逃。
黑衣人见状,对着一人一马将长刀抛出。长刀破空追上,割伤卫鸣之臂。
卫鸣带着重伤,飞马逃出燕子林,咬牙疾骑至帝都。到了南城门之时,终于坚持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下,生死不明。
消息很快就传入帝都中人耳里。胡白庭闻言得意道:“元巍你失算了,就算扳倒殷郊又如何,宿卫左营将由朱勋节制,六万宿卫军仍在我手!”
锦华街,二皇子府邸。
二皇子于书房内,收到秦启来报,不由大惊失色。
二皇子急问:“卫鸣如何了?”
秦启答道:“身受多创,坠于马下,生死不明!”
宁桐从门廊处转入,身穿紫罗绣金袍,头戴玉钗,轻启朱唇徐徐说道:“这定是胡白庭遣刺客所为,目的是铲除卫鸣,让朱勋再无对手,顺利接管宿卫左营。”
二皇子颔首道:“师妹来了?师妹说得是!”
秦启急道:“这样的话,岂不让朱勋上位,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二皇子凝色道:“不只是我们,还有陆渔!”
宁桐美眸灵动,睫毛扑展,凝眸道:“看来白鹿山庄之患到了该根除的时候,不然即使大皇子重新安人,也难免会步卫鸣后尘!”
二皇子呼了口气,沉声道:“白鹿山庄是要铲除,可如今最紧要之事是帮皇兄掌握宿卫左营!”
宁桐和秦启相视一眼,皆沉思,暂无对策。
二皇子徘徊于书房,忽而神情凌厉,狠道:“胡白庭能刺杀卫鸣,我们也能把朱勋打下去!”
宁桐惊道:“师兄不可!朱勋虽说听命于胡白庭,但他也是受蒙蔽,其本身并无大罪!我们不可滥杀无辜,不然与胡白庭之辈何异?”
二皇子微笑,安慰宁桐道:“我不想要他命!让他下不了床即可!不知师妹可有良策?”
宁桐这才放心,沉思一会,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说道:“这是我从百济盟药圣子慕华处所得的金浮丹。人服下,重则假死,轻则昏迷。此药可用于朱勋身上!”
望着玉瓶,二皇子和秦启皆惊异无比。
“这药竟然如此神奇!”二皇子接过玉瓶仔细打量。
“二皇子,这事交给我去办吧!”秦启自告奋勇。
二皇子想了想,就把玉瓶扔给秦启,叮嘱道:“你晚上去,潜入朱勋府上,偷偷把这药混入朱勋晚膳里或茶水里。”
秦启接过玉瓶,应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