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岚棋局既破,所有石柱缩回地面。后殿轰隆一声,破开一个洞,寒冷的气流涌动进入,说明这是连同外界的出口。
陆渔三人从出口走出,迎着刺目的白光,驱散身上的黑暗。出了后殿,这里陡然是一处悬崖峭壁。白雾在远处翻腾,风雪肆掠扑面,一片白茫茫世间不食烟火的萧瑟。
“后殿之后果然是悬崖,与宫殿图所记载的一样!”叶离用手掩面,稍微抵抗着凌厉而彻骨的风冲撞凤目。
“前殿、中殿和后殿我们都闯过了,蒋录究竟藏在了哪里?大夏九皇子又在哪里?”钟离御双唇蒙上一层灀,凝得发紫。没有寻到蒋录,以及最为重要的九皇子,令他心情如坠冰河,似这瑟瑟清冷的千灀山。
“杀!”
忽然身后又传来急促脚步声和喊杀声。陆渔回头一望,见是一大群夜鹰闯破中殿,已追击至后殿。
“他们来了!”陆渔转身拔出杀鱼剑,准备厮杀。
“等等,这里有条石梯,可通往下面!”叶离叫住陆渔,指着紧挨着崖壁的一条险峻石梯说道。
钟离御目光沿石梯往下望,看清下面的山谷和一道人影。他双目一睁,惊呼道:“下面山谷有人!是蒋录!”然后,他率先从踏上石梯,飞奔下山。
陆渔和叶离相望一眼,又听得喊杀声震耳,不由尾随而下。
数百夜鹰冲出后殿,追击至悬崖,停住脚步。显然是发现陆渔三人往下逃,有冲动者想往下追,却被冷静者拉回。
“下面是总部禁地,无手令不可随意下去!”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一个戴银面具的人出现在后殿。
夜鹰回头,见到来人,纷纷拱手行礼道:“拜见六客大人!”
六客已然见到三客的尸体,悲愤的地振臂一挥,怒喝:“全部下去,一定要将这三个人碎尸万段!”
几百夜鹰收到令,战意高涨,依次沿石梯冲下山。只是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兵法所说的“半渡而击”。若是他们在山上放箭,向尚在石梯上的陆渔三人瞄准,那么陆渔等人无疑是凶多吉少。可六客却采取了几百人沿着狭窄石梯坠下的蠢办法,那就让陆渔三人反而得到“半渡而击”的机会。
这道石梯依山而建,长度约有百步。陆渔三人一盏茶功夫就落至山下,踏上山谷。可此时,山谷下哪有人影?只见渡头之侧的冰河,泛着一叶小舟。舟上划船的一人正是蒋录。船舱内一人端坐,留下了一个了无遽容般的背影。
“蒋录跑了!船上还有一人,肯定是大夏九皇子!”钟离御气结,甚是不甘。
“他们快要下来了,我们快撤!”陆渔回头望了眼石梯,见到几百夜鹰已将石梯行进了三分二,像一群蚂蚁,急速往下行军。
“密道位置在上面后殿。这里前是江,后是山崖和追兵,该怎么撤?”叶离凝色问道。
“幽岚棋局从地面拔出,而密道的位置又建在后殿地下,恐怕早被发现。我们就算在上面,也无济于事!”钟离御同样凝重无比。
“先不要说别的,把追兵挡住再说!”陆渔腾空而起,一剑将附近一棵大树齐根部分斩断,然后将粗滚的树干托在肩上,猛地朝石梯端口砸去。几个走在前列的夜鹰刚落至山谷,就被巨木砸倒,身形被千斤力压倒,还将背后的夜鹰倾轧。
钟离御和叶离见状,也纷纷学着陆渔的样子,将树干斩断,踢至石梯,将其塞住。几百夜鹰被堵在石梯上,如长蛇被掐住首,动弹不得。空有人力,而发挥不出力量。
临近山谷的夜鹰纵身跳落,纷纷朝陆渔三人围杀而来。石梯上留下了空位,夜鹰便往前涌,到了纷纷跳落山谷,或飞身从巨木前跳出。越来越多的夜鹰冲下,将陆渔三人死死围住!
“看来今天,我们定有一场恶战!”叶离冷然道。说这话的时候,手上已刺出六剑。
“是我连累了你们!”钟离御愧疚不已。这短短七个字,他竟发出十二招,击倒三人。
“不关你事,二更天作恶多端,意欲复辟不得民心的残暴政权,铲除它,是义者所为!怪就怪我们太过冒进,没有周密的计划!”陆渔冲上去,手中杀鱼剑划破一片雪花,掠过一道冷光,带出一道血柱。
夜鹰分成很多组,凶悍扑上,毫不惧死!陆渔三人越战越吃力,渐趋苦战。剑虽疾风,但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钟离御的行秋刀刀如其名,行刀轻缓,如蜻蜓点水,有一股萧瑟的感觉。刀芒点起,如落叶纷飞,慢而无尽。血柱四处而起,如化蒲公英而散。雪花染血似晚枫,殷飘四方。
叶离亦凭借燕子般身法与之周旋,杀敌最少,而出没无常。孤叶碟血越多,身法越加凝滞,逐渐陷于重围里。
数百夜客全冲下山谷,占据了此谷近半的地方,将陆渔三人紧紧向河边逼去。陆渔三人且战且退,尽皆血衣。尸体倒下凌乱,断刃挑飞入地,厚雪赤成妖艳。
石梯之上,站着七个夜客,分别是十三客、十二客、十一客、九客、八客、七客和六客。其中除六客,其他六个夜客皆是刚刚赶到。至此,二十四客全部现身。每个银面具背后,皆是暴怒的涨红之色。
“这么多人都搞不定区区三人,真是一群废物,给我上!”六客咆哮下令。
几百夜鹰受命激奋,震天发起更凶猛的围杀。一时之间,脚踏飞雪,刀映冷光,风卷烈吼,势如洪水。
叶离将孤叶剑从一个扑上来的夜鹰身体抽出,滚热滴血溅脸,更添艳丽如蔷薇。忽而,背后夜鹰挥出一刀,斩至她的后背。叶离痛叫一声,踉跄而倒。一把长刀紧跟着刺向她的背心。
值此危急之际,杀鱼剑横剑而来,挑飞长刀。陆渔单臂抱着叶离,旋身一剑,杀退四面夜鹰,将她带出危地。
钟离御急呼:“虞兄、叶姑娘,你们没事吧?”
陆渔答道:“没事!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想到离开山谷之法!”
几百夜鹰的围杀实在过于疯狂。陆渔三人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创伤,但仍在血战,一边咬牙抵抗一边苦思脱身之法。
石梯之上的十三客、十二客和十一客看不下去了,跃身而出,分别杀向陷于重围里的陆渔三人。十一客锁定陆渔,十二客锁定钟离御,而十三客则挑上受伤的叶离。
混战之际,若对战高手,难保不会分心。故而陆渔并无与久战的想法,力求速战速决。
“疾风剑客,拿命来吧!”十一客狰狞迅刀而来。
陆渔亦纵身而起,一式快剑如白驹过隙,脚步落于十步开外,踏起一阵飞雪。侠客行出,血溅长空,刀落没地,尸坠失魂。恰似银鞍飞白马,飒沓行流星!
只见十一客尸身重重坠地。陆渔再捉住杀鱼剑,旋身杀散扑上的夜鹰。
八步之外,钟离御平臂身后行秋刀,目沉冷光。刀慢如枫叶,伴戏落雪,左右折冲,将十二客的毒辣刀招以绵力化解,再似叶切微风那般割开十二客的脖子。低沉喃出一声:“拾花行秋!”
十二客亦倒地身亡。飞出的三客只剩十三客了。叶离虽伤,但手中孤叶剑所刺出的螺旋不失精准,将十三客的刀尖钻成废铁,再乘胜追击,从手臂划入胸膛,一剑带走十三客的性命。
三个夜客皆殒命,尸身被踏雪覆盖。
石梯之上,四个夜客大惊失色,继而恼怒万分。
六客勃然大怒道:“用箭射死他们!”
一队手持强弓,背勒箭袋的夜鹰纷纷落在山谷,列成数排,拉弓搭箭,向陆渔三人发射。一时之间,箭如飞蝗,铺天盖地射来。所以夜鹰暂时后退,给出弓箭攻击之地。
“小心箭雨!”陆渔双目圆瞪,紧忙大喊提醒叶离和钟离御。
经陆渔提醒,叶离和钟离御虽有准备,但还是抵挡得很艰辛。忽地叶离痛呼一声,手臂中箭。陆渔一急,连忙将她挽过,拉至身后,边挡边退。
“那边有个木屋,我们先往那边撤!”叶离瞥见河边的木屋,指着它提醒。
于是陆渔三人艰难撤入木屋里头。
突然,外面像是安静了下来,只剩呼呼风声,寂静得可惧,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一串悬空的铃铛,激荡起呤呤的声音。绳子断开,铃铛重重坠地,发出一声清脆之音。
陆渔神色大变,喝道:“快关上门窗!”说完,他抬起一脚,将木板门关上。
钟离御手疾眼快,亦迅速将窗扉合拢上。刚做完这些,就见箭矢穿透薄弱的窗棂,飞射进来。门板和屋墙“咯咯”作响,箭矢没入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残破草垛洒落。
木屋之外,箭如飞蝗,铺天盖地。无数箭簇透过冰寒空气,呼啦啦射至木屋,射入窗棂,激起阵阵木屑。
叶离紧靠着陆渔,寄身于窗扉之侧。二人躲着箭矢的攻击,一动也不敢动。钟离御则置身于一道拦墙上躲箭。在一轮齐射过后,箭雨逐渐停了下来。
“他们杀过来了!”陆渔探起身,打开条缝隙,往外望了望,看见夜鹰们正向木屋轻装逼近。
“我们守在木屋,或许可以抵挡一阵!”钟离御凝色,想凭木屋的地形优势来防守。
陆渔和叶离点点头,严密注意夜鹰的动向。
木屋外。
六客、七客、八客和九客带着一队夜鹰弓箭手以及夜鹰刀手步步逼近。
“没动静,是不是已经中箭而死了?”七客惑道。
“杀进去!”六客一挥手。
十几个夜鹰持刀,踢开门闯入。埋伏在内的陆渔三人突然袭击。经过一番厮杀后,摧枯拉朽将这伙夜鹰全部歼灭了。
“他们没死!是躲在了里面!”六客咬牙切齿。
“他们不敢出来,是因受了重伤。老八、老九,你们敢不敢和我进去,合力消灭他们?”七客冷笑着,问向八客和九客。
八客和九客点点头,跟着七客接近木屋,然后相互对视一眼,露出凌厉之色,同时动手。七客从窗扉跳入,而八客和九客冲入屋门。
陆渔躲在暗处,以静制动,骤然杀出,先一脚踢翻九客,再一剑将八客重伤,没待二人反应过来,便将二人生擒。钟离御亦从暗中伏出,一刀斩伤七客,将其生擒。
叶离一把将肩上箭矢折断,脸色苍白,艰难直起身,将八客制住。陆渔则用剑抵在九客脖子上。钟离御一把手扣住七客脖子。三人押着三个夜客,徐徐出了木屋。
“尔等速速退去,让出路来,否则这三个为非作歹的夜客今日将丧命于此!”钟离御威胁道。
“你们谋害了三客大人,还杀害我二更天这么多人,若让你们全身而退,二更天的颜面往哪搁?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放你们走!”
“那你是不要这三位的命咯!”陆渔将剑往九客脖子上一压,威胁道。
“为二更天大业而献身,是每个二更天之人的光荣!他们会理解的!所有夜鹰听令,放箭!”六客一声令下,夜鹰弓箭手纷纷放箭。
七客、八客、九客的身躯被射成刺猬。陆渔三人依托三个夜客的身躯为遮挡,退回木屋。
“想不到二更天这么狠!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钟离御心有余悸。
“卑污之人行卑污之事,师父就是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才羞与此辈为伍!”叶离凤目含火,说得铿锵有力。
“外面怎么没了动静?”陆渔觉得木屋外甚是不对劲。他将头往窗棂一瞥,猛然变色,高声提醒道:“小心火箭!”
闻言,叶离、钟离御陡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