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如今已经是太妃了，执掌后宫，应收敛儿女私情。他还年轻，不知道后果，但我不能引导他，成为他以后后悔的理由。”
凌雨燕声音清冽，似乎十分通透。
如果眉毛不蹙起来，那更能让人相信。
翠文服侍凌雨燕多年，自然知道娘娘心底的情绪。
她见所有的宫人都回到御花园后，并没有说些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娘娘，现在天凉了，不如咱们回去加件衣服。”
“那便回去罢。”
凌雨燕也同意了，她站起来，不去看着桌子另一旁的杯子。
她轻巧的走下来，掠过娇艳的花朵。
被宫人们一起簇拥回到了曦雨殿。
翠文对着身后的所有宫人们道：
“我有话对娘娘说，你们都下去罢。”
她是大宫女，在宫人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
见到凌雨燕并无反驳，所有人行了一礼，都出了宫殿。
凌雨燕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皮囊漂亮，但其实内心已经沧桑的自己。
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顺滑的皮肤上，摁了摁，依旧紧绷。
“翠文，本宫看着老吗？”
翠文走到凌雨燕身后，她拢着娘娘长长的黑丝。
用梳子慢慢打理，她的语气轻柔笃定。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怎么会老呢。您的容貌比曾在闺阁中还要娇艳，礼仪比之前更加赏心悦目，不管拉着谁问，您都是毋庸置疑的美人。”
“本宫怎么感觉脸上马上就要长细纹了，还有脖颈这里，本宫的手最近摸上去也不如以前滑嫩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本宫就会跟那些女人一般了。”
凌雨燕几乎有些焦急的的打量着自己的皮肤，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无限皱纹，然后变老。
她咬着唇，心里犹如坠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就算翠文反驳再多，安慰再多，都不能让她的心里再产生波动。
翠文微微叹了口气，她把梳子放在桌子上，看着铜镜里顾影垂怜的美人。
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充满了抚慰。
“娘娘，您怎么如今还怀疑起自己了，您还年轻着呢，大好年华正好，怎么会担心起这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于大人？”
虽然问了出来，但翠文的心里已经很肯定了。
凌雨燕微微垂头，她的脸被阴影照着，看不清楚表情。
她的呼吸轻微，语气也缓缓。
仿佛没有什么情绪浮动。
“是又如何，本宫与他的年岁差着呢，他现在只是被本宫的皮相迷惑，若是以后……，他会想明白的。翠文，下次就不必给他创造条件了，本宫还有许多事情。”
像是为了反驳翠文，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皇上如今后宫无人，既然相信本宫，把后宫大权交付与本宫，本宫就该把事情整理好。关于宫女进宫的事宜，还有皇上应该很快要大婚，皇后的住处，以及各种琐事，本宫都要忙。”
“所以根本无暇去管男女之情，翠文，你是知道的。”
翠文一脸怜惜的看着凌雨燕嘴硬的样子。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凌雨燕的背。
“娘娘，奴婢知道您有许多事情要忙，只是若是四爷知晓此事，也不会让娘娘只顾宫内的事情，忽略了自己。”
“四爷一定会支持娘娘，娘娘您不知道吗？”
凌雨燕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她微叹一口气。
终于坦明了自己的心思。
“感情不是相互喜欢就可以的，本宫是太妃，就算先皇已经死了，也改变不了本宫的身份。他是于府最优秀的后代，于府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他自毁前程的跟本宫在一起。”
她虽然对突然出现的感情感到意外，甚至是动心。
但是仔细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没什么可以发展的空间。
寻常人家的女人可以改嫁，但若是当朝太妃改嫁，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看皇室的热闹。
所以，她不会想这件事。
翠文蹲在凌雨燕前面，她握住凌雨燕柔嫩的手腕。
她的眼眸充满了希望。
“娘娘不是曾经让奴婢活下来吗？奴婢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娘娘幸福。而且奴婢相信四爷，只要娘娘愿意寻找幸福，其他的事情四爷都会为娘娘办妥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凌墨轩对于唯一的亲人，就是希望她能幸福。
凌雨燕也知道，只是她迟疑了一下，有些担忧。
“小弟虽然现在权倾朝野，但是本宫知道，他心里一直顾忌父亲的死亡，所以到现在，即使皇上想给小弟再多的荣耀，他也不会收。本宫怎么舍得让小弟为了自己，去动用自己的权利。”
父亲的下场深深的警醒了她，也警醒着小弟。
她柔美明亮的双眸看着翠文。
“本宫之前想过，等到皇上迎娶皇后之后，就去恳求皇上让本宫去守灵。届时，本宫可以带着你在外面看看曾经错过的时光，可是别的，本宫不能想，也不敢想。”
翠文眼神微动，心里溢出满满的感动。
她耳朵听着凌雨燕缓缓叙述以后的场景，明白娘娘对自己愧疚，也对四爷愧疚，所以这辈子考虑最多的就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她拉着凌雨燕的手，声音低了下来。
“娘娘，奴婢这条命本来就是娘娘的，您不必为翠文感到难过。四爷虽然之前与娘娘生疏了一段时间，但你们到底是姐弟，世上最亲近的人，他也不会想看到您这样。”
“奴婢只想看到娘娘幸福。”
她如此说。
凌雨燕眼眸微微动了动，她看着翠文认真的样子，知道对方是真的这样想。
“本宫会好好想想。”
她抿唇开口。
“好。”
翠文起身，给凌雨燕又重新整理了发饰，才退了下去。
她回到屋子内，从柜子里拿出纸笔摊在桌子上。
把这两天的事情都写了一遍，这才收起来。
之后，翠文又出去了一趟，把这封信交给了传信的小太监，才回来。
当夜。
凌府的烛光亮了一晚上。
凌墨轩坐在书房里，静静的思考着。
直到天亮，才换上官府，吩咐下人，准备进宫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