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
何云汐看着何宏兆出门的背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依靠在君氏身上,看着小声抽泣的君若莲,心中长舒一口气,却又露出一副劫后余生感激的表情:
“表妹不要伤怀了,雪团是舅母留给表妹的,正是为妹妹承担劫难的,不然刚刚……”
何云汐没有说完,但君若莲是懂的,她刚刚只顾着哭狗了,却忘了自己原本也是想吃的,只不过因为何云汐发了一通脾气,让雪团抢了先。
君若莲有些害怕,但是看着君氏一脸怜惜的看着何云汐时又十分不甘。
凭什么。
明明是何云汐要吃那东西,没毒死了她,却害了她的雪团。
君若莲抹了抹泪,看着何云汐的脸心里越发的恨起来,却又不能流露,只能柔弱的哭道:
“表姐说的是,只是莲若心里实在难过,雪团虽然只是条狗,但那是我母亲给我留的唯一的东西、
莲若一番话说得实在可怜,又有情有义,带着孩子的天真却又十分长情。
君氏听了当下更加心疼了,怜惜的呵斥道:
“说什么糊涂话,你还有姑姑在呢。”
君氏将君若莲一并搂在怀里,替她小心的擦拭着脸颊上的泪:
“别再哭了,小心伤了眼,你不心疼,姑姑可是心疼呢。”
何云汐看着一脸可怜兮兮的君若莲,不得不赞叹,难怪上辈子载到她手里去了,小小年纪,比戏台上的名角儿演的还要入木三分。她若不是因为前生看透了,少不得又要叫这位哄了去。
再看看自己的母亲,可不是偏就信了。
何云汐想了想,母亲现在却是怜惜她,听了她的话,越发要疼她几分,她虽是看穿了君若怜的伎俩,但现在直接上手段还早,以后免不得要好好招呼这个表妹,今天除了她一条狗,给她些厉害便是了,也不能让君若怜恨的太深刻,免得豁出去发疯,还是她何家吃亏。
打一棒给个红枣的。
这个理儿她还是懂的。
于是何云汐撑着身体,像是十分怜惜这个表妹一样,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表妹别再说让我们伤心的话了,你这样不是在呵斥我们,说我们待你不好么?”
“表姐,你知道……”
“我知道你因为雪团伤心,才一刻忘了我娘是你亲姑姑,而且雪团是你娘送的,所以在你心里,旁人自然是比不上的。”
何云汐打断了君若莲的辩解,并且还不忘再赏一巴掌,将她刚刚装可怜引起君氏的好感统统给压了去。她番话虽然合情合理,甚至也重点突出了君若莲重情,可是这情是十分狭隘的,只有她自己在里面,那个比不上的旁人,也自然将君氏指了上去。
果然在何云汐一番抢白以后,本来还满脸怜惜的君氏想着君若莲前面依依不饶的哭诉在结合何云汐的语言陷阱,虽然不至于厌恶君若莲,但是原本升起的母爱,到是减了几分,神色淡然了不少。
何云汐看着君氏不露痕迹的皱眉,自然不会让君若莲又将好感刷回去,连忙将自己准备的枣子塞上去,继续柔弱的说道:
“表妹别再伤神了,不若我让娘给我们一人裁套新衣吧,我以前不开心,得了新衣总会高兴不少,而且,我看看表妹换来换去,似乎总是这几套的样子,想来应该很久没添新衣了吧。”
何云汐一番话说得好意又天真,似乎真的是在为妹妹着想,但是也深深的戳伤了君若莲。
她在君府根本不受宠,连着按季添新衣这样明明全府都有的好处,也轮不到她半分,就像何云汐说得,她确实很久没有换新衣了,身上这几套轮换的是她仅有的几套体面的衣服。
君若莲有些难堪,但是又不能拒绝,一是她真的缺,二来,她也想得到,今天她没了一条狗,这是何云汐补偿她的,如果拒绝了,只怕得不到更好的了。
于是君若莲乖巧的点点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何云汐的话。
君氏看着已经不哭了的君若莲,又接着女儿的话去看君若莲的衣裳,来了有几日了,她还没有注意到君若莲一直是重复几套轮换的,好在自己女儿心善又细心,当下摸了摸何云汐的脑袋。
“知道你心疼妹妹,拐着弯给妹妹要好处,我这做姑姑的怎么会小气,马上要换季了不好多做,但是也比云汐多一套吧。”
“谢谢姑姑。”
君若莲没想到还能多拿一套,有些掩不住的开心。
同为嫡女,从第一次看到何云汐开始,她就羡慕她穿的华丽,那些布纹和做工,再怎么不懂料子的人,也能看出她穿的比自己好了好几倍。
何云汐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她何家家大,倒也没有目光短浅到在乎一套衣服,见着已经安抚了君若莲,便笑了笑,跟君氏撒娇自己累了。
君氏心疼她病,本来怕她休息不好,此刻听她说累了,哪还会多打扰,连忙让丫鬟陪着,自己带着君若莲出去,好让她休息休息。
何云汐在她们走后,闭着眼沉思。
这一次,断然不能再让她的父兄重蹈覆辙了。
当然,更不能在让君若莲害了她的母亲。
事实上,狗儿死的那么快,也是是何云汐提前给狗喂下了毒药,免得这狗儿会在娘亲年底怀上孩子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吓得娘亲流产。
当然这些事何云汐又怎么会让她知道,重回一世就算君若莲番了天,自己也要将她压的紧紧的。
何云汐躺在床上,一会想着前世一会想着今生,到底是大病初愈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她这样疲惫的用脑,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
何邵谦原本之前想着去看一眼妹妹,但奈何凌墨轩尚且在外厢等着,不得已才出来作陪。谁知道没一会子,何宏兆却也出了来。
何邵谦不由得一怔,皱了皱眉道:
“父亲,怎么了,脸上这么难看……”
可是妹妹又闹了?
何邵谦碍着身边的凌墨轩,不便提自家妹妹,后面那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心中已是猜到了八分。
何宏兆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心中不觉有些庆幸,若不是素日乖巧的何云汐因为病闹的凶,只怕今儿他难逃一劫。
“没什么,只是云汐说今年的茶难闻,在发脾气,你看看是不是手底下人,弄错了工序,将这茶叶炒怀里。”
何宏兆看着站在一边的凌墨轩,不便说茶叶似乎有毒,毕竟这是准备进贡的东西,现在出了问题,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都是往年老师傅上手的,怎么会。”
何邵谦虽然辩解了一下,但是依旧点头,准备去检查茶叶。
凌墨轩看着他们父子的互动,有些疑惑,虽然他并未入内,但是依稀听得里面丫鬟的惊呼,想来是发生了事情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这茶有关。
何宏兆将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后便微松了口气。何邵谦向来心思缜密,定能知会他的暗示,他便也不再多说,向凌墨轩告了去向,自去忙别的去了。
何邵谦听得何宏兆说的含糊,便觉那茶定然有事,略一思索道:
“怕是不能好好招待凌兄了,茶叶我晚些再送过去。”
凌墨轩知他有事要做,但想起何云汐,心思一转,
“你我还客气什么,不是要去看茶么,正好我闲着无事,便陪着何兄一并,也好开开眼。”
检查在何邵谦看来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只有茶摘翻炒手法才值得保留,见着凌墨轩有兴趣,何邵谦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应许了。
两人往茶坊去,凌墨轩见何邵谦一路心神不定,便觉此中定然有事,心中有意试探,寻思片刻说道:
“舍妹可好?”
何邵谦听到凌墨轩关心自家妹妹,心中不觉一暖,但想起今日何云汐的反常,不觉抿了下唇,道:
“妹妹身子倒是无碍了,只她本来一向乖巧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那样不懂事。”
凌墨轩听到他的话不觉勾起了唇角。
“你不信我说的?”
何邵谦看着自己好友这般表情,不觉有些羞恼,下意识就说道:“明明平日再好不过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说真的,感觉你今日也不对劲……”
说着何邵谦便偏过头,上下打量起凌墨轩来,却反被凌墨轩笑着扛了下肩膀。
“说什么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确实是关心则乱,他平日里向来不过问好友家内宅之事。毕竟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自那日见了何云汐,他直觉自己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早已脱离了掌控。他不觉又想着那天夜里何云汐的行为,明明身体健康,父疼母爱,偏偏要折腾自己。只是凌墨轩有些不明白。
何云汐究竟为什么要这般做。
事情愈发有趣了。
凌墨轩不觉眯了下眼睛,发觉两人已到了地方。
何邵谦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去看天香茶,凌墨轩默默跟在身后,不过多时,便已经查出了结果。
“有问题?”
凌墨轩见何邵谦神色凝重,问道。
“恩,有毒,虽然不是剧毒,但是……”
何邵谦虽然没有继续说,但是都懂的。
虽然不是剧毒,可毕竟是进贡的东西,若不是因为何云汐,只怕毫不知情的何邵谦,就要进天牢了。
茶叶有毒,何云汐的行为。
是无意还是有意呢。
凌墨轩看着面前的茶叶,不觉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