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将红豆极无聊(三)
慕筱柠2018-10-27 07:141,539

  忙完了来往的女官,絮歌得空把太后的衣服补好,太后拿来的是一件藏青色霏缎宫袍,用玄金色彩线绣制,袍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腰腹处有一个小口,虽然不明显,却也是无法着身的。

  絮歌就用绿色的丝线在破口处绣了一枝绿蔓,不显突兀,和牡丹花很相配,连叶淑仪看了都连连称赞。絮歌拿着宫袍,去了太后的安意宫。

  刚到了门口,便碰上了桃妃娘娘,絮歌连忙提裙请安,桃妃还是像以前一样和善,絮歌却找不回往时的亲切。

  送了衣服,絮歌赶紧离开,太后喜欢礼佛,桃妃的簪花小楷写的清秀,太后喜欢,所以经常召她入宫,桃妃性情温婉,太后曾不止一次夸奖桃妃淑良守矩。

  那一日,絮歌在桃花林徘徊,遇上了赏花的桃妃,桃妃只是一个人,没有随行的宫女和太监,眸间有惫色,絮歌背对着她,她不知道后面的动静,桃妃抬起手中的绢帕,像是在擦眼泪。

  桃妃的背影孤单孑立,高贵的身份,无限的荣耀,都仿佛不存在,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伤心人,絮歌听到隐约的啜泣,轻轻地,几乎不可闻。

  她在想什么?絮歌暗自揣度桃妃的心思,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又远在天涯,桃妃很瘦,妃嫔的膳食丰富多样,何况桃妃深得皇上喜爱,据说还有和皇上随时传膳的殊荣,这是只有皇后才有的待遇。

  可她还是瘦,骨感独立,衣衫被风吹吹摇摇,形单影只。絮歌向前一步,踩到地上的长草,发出“窸窣”的声音,桃妃一转身,问道:“是谁?”

  絮歌只好施礼,没有行下跪礼,只是弓着身子,做平常的问安礼。桃妃没有想到桃花林还有别人,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说道:“原来是你,看来你也是很喜欢桃花林。”

  絮歌道:“奴婢喜欢桃花林中的气氛,落英缤纷,才能真切感受到,初夏原来是这么热烈。”

  桃妃菱唇翕动,勾出一丝微笑,那笑容竟让整个桃花林都为之失色,她还是穿的桃红色宫服,长而曳地的雪裙,裙上的桃花勾勒至裙摆的底部,淡粉色的桃花开遍裙上的每处,就像是她的笑颜。

  桃妃的笑中带着一丝悲戚,仿若有化不开的浓愁,积聚在一起,拧成一股幽波,又映在了眸间。桃妃用手摘了一朵桃花,放在细腻的掌心,絮歌都能清晰的看见她手上的纹路,就像以前一样。

  小时候,絮歌喜欢用小手掰开她攥紧的粉拳,一根一根的手指,絮歌都要用力掰开,有时力量过大,面上晕出一朵红云,她总会嗔怪她,她的手掌细细密密。掌纹错乱不清,纵横交错,都说掌纹似人,一个小小得手掌,就包含着漫长的一生。

  絮歌那时总觉得,她的人生是最清明不过的,她是爹爹的妻,她的娘,冷府的女主人,仅此而已,可那错布的掌纹,似乎在昭示着她的另一番人生。

  桃妃把手中的桃花,一瓣一瓣的掰下,散落的花瓣盈满手掌,桃妃又手拈了一般,举在半空,对絮歌道:“每次看到桃花,本宫都会想起一些往事,心中的牵挂,这么多年了,都割舍不下,本宫以为做出的选择是对的,可是离开了,竟是那么想念,那么想念。”

  桃瓣上沾了一滴晶莹,絮歌问:“那娘娘既然想念,为什么不去寻呢?现在娘娘富贵荣华,应该不难。”

  桃妃把花瓣扬在空中,纷纷落落,桃妃答:“又是何必呢,只要她们过得好,我就没什么可求的,为了半生的追逐,我舍了一半的心,只要她安好,我便别无他求。”

  絮歌忍着胸中的酸涩,她还是在意的,絮歌以为,十年,她彻底忘了自己,才会一面不露,她又牵绊,离不了身,可即便如此,既然惦念,当年又何必执意离开?

  絮歌的等待随着桃花开落起起伏伏,皇宫的一角,也有像冷府一样的桃林,后宫的桃林按东南西北方向每个方向各种植了十九棵桃花树,十九,一九,亦是依旧。

  不变不移,依旧依旧。所有的事,都像以前的轨迹,依旧如常,没有变动,絮歌还希望,她只是冷府一个不知世事的闺秀,有爹疼,有娘爱,可是,爹爹惨死真相未明,而有娘而不能认,注定,她是一支浮萍,飘摇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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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扇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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