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歌随池昊宸离开,池昊宸道:“冷小姐,时间还好,不如安步当车,小姐意下如何?”
絮歌点头:“如此也好,近日净是坐车,也有些烦了。”
说着,已经出了大门。夕阳西斜,落辉平铺在花尘柳暗的角落,凭添了落寞。
两人距离不远,絮歌可以感觉到自己衣袖与池昊宸衣料的摩挲之音,像是在心间歌跳的舞姬,翩急惊起。
絮歌道:“池公子竟为武状元,伊始我以为你只是一名书墨览文的文人,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池昊宸亦不谦虚:“如此正好,我脱了文人的酸腐之气,失了武生的粗犷蛮躁,岂不完美?”
说完朝絮歌狡黠一笑,像极了玩笑的孩童,倒不生分,就像是极近相熟的朋友。
絮歌亦笑:“是的,池公子世间无双。”
天上人间何处去,黄昏微雨画帘垂。①
路,终有尽头,因着冷府距幕府近郊的院落并不遥远,不多会儿便到了,池昊宸的面上遮了一层晚霞的彤光,像是女子罗襦绣裾上的一片香红,竟有些可爱。
想到此,絮歌“扑哧”笑出了声,池昊宸诧异的问道:“什么令小姐一展欢颜?”
絮歌当然不会告知与他,只道:“没什么。”
作别池昊宸,絮歌便进了府,只见一阵风过,吹的桃树花鲽漫天,纷纷洒洒,这样的情景,只存在于絮歌六岁时的记忆。
应是今日心情较好,冷艳奇芳的桃花在絮歌眼里十分顺眼。
只有絮歌知晓,自十年以前,桃花在絮歌心中的地位不再是喜爱那样单纯,她早已歌尽桃花,泪湿桃花。
每年的赏花也是匆匆,没有细致的瞧过,对桃花,不过是一种念想,念想而已。
而此时,面对满园的桃花,却是笑了,双眉澹薄中暗藏的心事,也退了一些。
女儿家的心事,是海底的银针,难以捉摸。
絮歌的娘亲是西湖女子,冷府的庭院是仿照江南而建。花园有一座芙蕖亭,亭子略高于地势,居高临下,可以看见不远处偏南方向的莲花池。
等到了夏季,莲花盛开,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听得乱芰荷风,亭中影余参差。荷径拾幽萍。修水浓清,莲子藏在荷叶之下,翠光交映虚亭。
香渡栏干。屈曲红妆,薄绮疏棂。风清夜,横塘月满,水净见移星。堪听,微雨过,姗藻荇,湘簟方屏。②
絮歌踏着生长庭莽的小青条砖,十分素雅、沉稳,听父亲说这砖是母亲亲自选定的,古朴宁静,宛若母亲的性格。
庭莽生于缝隙中,融于青砖之列,并不杂乱,彰了自然的盎然生气。
回府多会儿都不见芷菡,絮歌不禁纳闷,正巧,絮歌看见芷菡迎面走了过来,发髻有些散乱,细看之下,脸上有几道挠痕,不似野猫所为。
便叫道:“芷菡,你过来。”
听到小姐的话,芷菡只好慢慢踱了过来,絮歌还没发问,芷菡抢先说:“小姐你别问了。”
絮歌见她神色忿忿,也不好多问,只能作罢。
回到房中,絮歌说想吃芷菡做的茭白水晶蒸包,打发她去了东厨。
随即唤了平素与芷菡交好的雨晴进来。
①选自唐朝张曙的《浣溪沙》
②出自北宋黄庭坚《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