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
都说黎明前得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刻,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不过村里的人都起的很早,周亦尘起时,村里已经亮起几盏油灯了。周亦尘伸了个懒腰,这六年里他一直如此,这也只是一个平常的早晨罢了,洗漱完毕,周亦尘出了屋子,也掌起了油灯,开始在灶台上忙活了起来,屋里没有多余的屋子用来,做厨房,所以村里人便给周亦尘在屋子外面搭叻一个简易的棚子,用来当厨房。
“亦尘哥哥!亦尘哥哥?”声音空灵,穿破了黎明前得黑暗,周亦尘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望向了黑漆漆的背后,借着昏黄的灯光,周亦尘看见一个小女孩慢慢从黑暗中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小女孩比周亦尘小了那么一点,梳着两条马尾,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小脸冻得通红,手中拎着一只野兔,神情有些兴奋。
“月霜,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周亦尘有些疑问,山村里的人都早起,这是个习惯。但是这个习惯不限于孩子,毕竟孩子是他们的未来。
月霜是村里李叔的女儿,从小便机灵的紧,不知为何却十分的粘周亦尘,打小开始,基本上有周亦尘的地方就有着月霜的身影。
月霜红彤彤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向周亦尘看了看手中拎着的野兔说道:“喏,我爹爹打了一窝野兔,说是吃不完,让我给你送一只来,让你和周叔叔也补补身体!”
周亦尘看着月霜手中依旧抖着双腿的野兔,脸上有些疑惑:“这真不是你偷偷自作主张拿给我的?”
周亦尘的怀疑不无道理,山村里的人除了村长,也就只有李叔家中,能勉强保住温饱,因为李叔打猎的技巧在方圆数十里也是出了名的。但是也还没有富裕到能拿出一只野兔出来与人分享。月霜不是第一次偷偷瞒着爹娘来给周亦尘送东西了。刚开始周亦尘便欣然接受,但是,久而久之的,也发现出了一些端倪。
月霜听见这话,抿了抿嘴唇,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当然不是,这真是爹爹让我给你送来的!你不要就算了……”话未落音,月霜把野兔往周亦尘面前一扔。
周亦尘连忙捉住了野兔,像是生怕野兔跑了。捉住了兔耳,却是发现野兔的双脚被牢牢的绑住了。一时间心中有种被捉弄的感觉。
月霜捂着嘴,“咯咯”直笑。
周亦尘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话,眼神一凛,转头看向了村口的地方,有些失神的轻轻吐出两个字:“马蹄!”
村口的大槐树在风中摇晃。黑夜之中,隐约可以听见,一声声马蹄声传来。马蹄声刺耳,划破了整个寂静的黎明。
月霜听见这马蹄声,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村里其他人似乎也被这马蹄声给惊醒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从家家户户中传来。不一小会,便燃起了火把,村中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大家都自觉的聚集在了村口,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担忧。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马很贵,所以村里的人也没人养得起,听见马蹄声那就是三个原因:第一,就是过往的商队。第二,是城中的巡捕。至于第三嘛,就是那个一统凭栏山匪帮的土匪刘十三。
现在天正黑而且马上就要天亮了,自然不可能是商队和巡捕,那也只有刘十三了。想到这里,村里人皆是一阵忧心忡忡。
周亦尘挤到了人群最前边,村长站在那里,一脸的担忧。旁边站着村里最厉害的人,月霜的爹,李叔。每个人都是一脸复杂的看着村口。
“李叔,是那刘十三么?”周亦尘小声的问道。
村长和李叔皆是叹了一口气。李叔说道:“马蹄声杂乱无章,又偏偏挑这么一个时候,十有八九是那刘十三无疑了!”
村里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如炸开了锅一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周亦尘咬着腮帮,脸颊两边的颧骨高高的隆起,一双拳头紧紧的握着,发出“叭叭”的声音,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握着周亦尘的拳头,周亦尘回过头一看,却是那月霜。
月霜踮气了脚尖,对着周亦尘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亦尘哥哥,别去好么。你是打不过刘十三的,你还要照顾,周叔叔。就算是为周叔叔!”月霜的眼中写满了哀求,对着周亦尘不住了摇了摇头,昏暗的火光照在月霜的脸上,一片愁色。
周亦尘看着月霜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便硬生生的扯掉了月霜握在自己拳头的小手,转头望着渐渐接近的马蹄声,黑夜之中,每一声马蹄都扣着村里人的心弦。没错,周亦尘想要报仇,月霜失魂落魄的转过身,走向自家的茅屋,只是如珍珠般得泪珠顺着脸颊,颗颗滑落。
一盏茶的功夫,东莫村的村民便听见了马蹄踏河的水声,大家伙都摒住了呼吸。
“东莫村的村长何在,我刘十三来了,也不说出来接接!”
声音混合着马蹄声,中气十足,天空中有些微亮,但是依旧灰蒙蒙的,周亦尘依稀看见了十几匹马,接踵而至的踏上了岸,不一小会,十一匹高头大马一字排开,伫立在东莫村的众人眼前,借着火把,周亦尘的模糊的看清了他们的模样,皆是一身黑衣的武士劲装,每个人的背后都别着一把武器,或枪,或刀,或剑。黑衣人的发髻都高高的盘起,脸上罩着黑色的面具,面具背后,一双双阴冷的眼睛。来回的扫视着大家,众人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毛,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东莫村村长何在?”说话的是马队中间的一人,此人体壮如牛,一脸络腮胡子,背上背着一对比平常大很多的开山斧,时值严冬,却穿着一身短袖的素衣,露出了大部分的胸膛。也是马队中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从队伍里站了出来,对着那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刘大王,东莫村村长洪天,在这祝您老金安。”
刘十三哈哈一笑,这笑声直震的村长有些发晕。“洪天?六年过去了,你还没死?在这村长的位置也坐的够久了吧!”
“托刘大王的福,小人身体尚还安好,也托刘大王的关爱,让小人坐了十几年安稳的村长!“
“既然,你舒服了!那就拿来吧。”刘十三伸出了那比平常人大上许多的手掌。
村长看了看刘十三,又低下了头:“小人,不知刘大王所指何物?还请大王明示!”
刘十三原本笑着的脸上一下便凝固了起来。“什么,自然是你们东莫村六年未教的年费!怎么?你不想给!”声音一转,多了份阴冷与杀气。激的村长打了一个冷颤。
村长连忙的说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不会就好,一人一年二两银子,这是规矩。你们东莫村一共一百个人。六年未交的年费,一千二百两银子!你不会赖账吧。!”
村里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千二百两银子,寻常的一户人家吃一辈子也吃不完那么多钱呐。村长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惶恐的说道:“这个,刘大王。这一千二百两银子实在有些多,就算是你把小的们都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的银两啊!”
刘十三的眼神一冽,从他旁边的马背上下来一黑衣人,走到了村长面前“嘿嘿”一笑。面具背后的笑声有些怪异,让人从心里会感到有些不舒服。“洪大村长,这钱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村长吞了吞唾沫,说道:“这位爷,麻烦你跟刘大王通融通融,这数目着实太大了,一时半会,我们实在是拿不……”
下一个字还未吐出,那人便身影一闪,一拳打在了村长的胸口,村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力道,连连退了几步,正打算稳住步伐,嗓子里却是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雾,那人身影一闪,远远的躲开像是深怕这血雾,溅在了自己的身上!
“村长……”周亦尘刚想去扶起村长,却被李叔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谁敢扶他!我就收了谁的命!”黑衣人对着人群一喝,一些正准备出来扶起村长的人,不忍的退了回去,刚才那一拳着实骇人。
周亦尘看着那个黑衣人,又望了望一脸冷漠的刘十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挣脱了李叔捏着自己胳膊的手,缓缓从人群总走到了村长旁边,扶起了已经站不稳的村长。
“村长,你没事吧?“周亦尘一脸关切,这村里对他和他爹最好的人,也莫过于村长了。
“你来干嘛,快回去。“村长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周亦尘,显然他深深明白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殃及到周亦尘
马背上的刘十三却是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在严冬中却身着夏装一脸饥荒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少年。嘴角勾起了一丝阴笑:“你这小娃娃是谁?当真不想要命了不曾?”
周亦尘的目光迎上了刘十三,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说道:“周家亦尘,周文、若兰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