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本王放手？”不断来去的火把散发出的光芒，照得李廷之的脸阴晴不定，“本王问你……”他握紧她的肩头，“他出现在这里，倒底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穆敏有种被秋后算帐的错觉。
她对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寿王李衍、恭肃王李廷之，都代表着不同的利益，今日石勒若只败于他们二人中之一，那对于他们今后的势力而言，估计都有很大的不同。
可是偏偏因为她，却让这俩个人死拧在了一起。
正统君主李景可以参于其中，但他二人却绝不可能共存于一时。
因为他们都在渴望着李景的位置，可若其中一人与那位置临近一尺，另一个必然会再进一丈，李廷之与李衍是永远的敌人。
也难怪李廷之误会她通知李衍时，会如是的发怒。
可他也不想想，李衍曾经害得他们父女差点没命，就算她不计前嫌肯去找李衍，穆父那般老辣的人，又岂会不明白，找了李廷之，又怎么敢去找李衍嘛不是！
除非他穆家，真不想要命了。
可是偏偏李廷之就是要问出个答案似的，穆敏心思转了又转，还是觉得不能让这人去意会，欲给他解释，却是李衍先道：“本王只是为穆敏而来……”冰冷的眸子，却染着异热，温和的看着跟前的穆敏。
穆敏心里一跳，差点张嘴解释，却见李廷之先怒了，可那刀锋般的眼神换了又换，反而淡然而温和了起来，“本王且先相信于你……”他看着穆敏，笑得刺骨刺骨的渗人，“不过还有一件事，本王却要好生跟你谈一谈……”
他拽紧穆敏，却恰恰是那只右手，穆敏痛得火烧火燎，直觉这人太不怜香惜玉，欲怒个脸故意教训他两句时，却见李廷之先与李衍给恼了，“你把手给本王放开……”
李衍扶着穆敏的左手，一直没有放的意思。
穆敏心思在李廷之，自然而然的顺热扫了眼李衍。
李衍心里一动，他看懂了穆敏的目光……
他却没有放手。
三个人间，就出现了异样的寂静，静得让人忍不住打破他们的沉默，“……父亲还等在家里，我要先回家去。”
穆敏要扯开手，李衍很快就放了她，并对她露出了担心的目光，“……你所受的内伤极为严重，本王回府就给你配药，今晚就给你送去……”李廷之顿时哼了两哼，李衍笑容没变，转向了李廷之，“敏敏要陪在父亲身边，本王自然不好打扰，全以她的心意为妥，派个人送去便是。”
俊美的五官，鲜活而明媚的笑容，真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男人。
穆敏觉得，从来没有见过，李衍对她如是温柔过。
到底是勾起了嘴角，对他道了声谢，“……是要回去照顾父亲，我还希望能陪他过完这个年……”说到这里，她声音涩涩的。
不过望向李廷之时，那眸子就仿佛在说，“看看人家是怎么体贴人的，你也得学着点儿。”
断然是因为心思不同，反而对李廷之没有了好脸色，“我说，我要走了？”意思是让他放手。
李廷之认定穆敏是左右逢源，先前对陵王李信，或者是石勒父子，她也用如此把戏，对他和李衍套用此招，也绝不稀奇了。
再看她和李衍眉来眼去，李廷之那本来温和的眉眼，却越来越凛然了，他与李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给对换了一般。
谁喜欢看人的脸色！
有点小怨冒出来后，穆敏对李廷之就更冷了脸。
对李衍笑着告辞，“……我得先走了。”对李廷之却声儿也不支个儿，提步就走。
其实她与李廷之都没有发觉，她这小性子使得可是暧昧不明的。
但李衍这个旁观，却冷冷的将一切收进眼底。
穆敏也没有发现，李衍眸子的深处，竟是一片清凉。
石府里还是来来去去很多人。
周中极快的来到李廷之跟前，防备的扫了眼李衍，低声的道：“……上官大人有请。”李廷之神色一敛，石勒一败，这大燕的天，却还要继续乱下去。
李衍冷冷的勾起了唇角，“林海，立刻扶本王回军营……”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海看到他这双腿一瘸一拐，顿时红了双眼，“……每次碰到她，殿下都要受一次伤，可殿下还让她知道内情，属下都替殿下大不值了……”
想到了那内情，李衍本来柔和的脸色，顿时拧了起来，“蓝蔻现在怎么样……”
“好了……”林海神色也变了几变，“说来还真奇怪，明明看着要咽气的人……”
……
孤独雁的人马护送穆敏回府。
一行人才到通往穆府的这条巷口，有个黑影就蹿了出来。
“谁？”兵卫立刻警惕了起来。
穆敏惊讶的道：“贺瑛，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老爷，老爷呜……没了……”
……
穆义的死亡，随着石家的败亡，在这年的冬天，年关时节里一并落幕。
这天夜里，孤独雁奉皇太后与皇帝的命令，不仅夺回原来东大营的兵权，连着石勒的北大营，在接连斩掉数十个人头后，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京城兵权一落定，原本驻在各地的大军，还未来得急蹿出异动，便全部呈现出了观望姿态，情势相对比而言算是稳定了。
石勒经营大权几十年，跟随他的旧党又何止一二，才从南方调到西北的三十万驻军，便是石勒最得力的下属王湘的兵马，现在石勒一败，这西北本又有战事，可真算得上是火上浇油。
朝廷雷厉风行把石勒与石逐天腰斩于午门后，便对西北的局势见天的朝议。
今年的年关，看来注定了萧索。
穆义病逝于腊月二十七的凌晨，灵棺在穆家停放了五日，正好正月初二开始发丧，选了初四吉时安葬。
好巧不巧正值年关时节，来送别穆义的宾客倒是极多，只是难免在这个时候有个忌讳，来宾大多送了各家的心意，便对穆敏一番抹泪后，连茶水也没有沾一口，就各自回了。
往年大燕正月时节，一过初一，便是走亲访友，办春桌的习俗。
今年虽然大事不断，可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这厉来的习俗，也不会因为斩了继前朝之后的大奸臣石勒后，有丝毫改变。
初四一早，别的人不会来，但孤独雁却是再忙，也会到的。
穆敏就问孤独雁，“……杨裘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