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上的千家画舫,说是千家一点也不为过,自岸边一眼看去,那西湖中央的船只是数也数不尽的着实壮观。
如此,可见大安国的国土丰润,年年兴旺。如此史无前例的盛况,绝对让四方百姓不得不对安文帝这个国度的统治者发出惊叹!
而这西湖的千家画舫就是江南迷离烟波之中的纸醉金迷之最,天下人皆知西湖画舫日夜生辉,温柔醉人。有风雅,有小调,更有万万千万的风情。这与青楼相通的行业却又与青楼别般不同,画舫之中花钱更如流水,那些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却不是大家闺秀的矜持,恰恰相反。
如此佳人,让天下多少男子慕名而来?就算舫中只饮得一杯清水也自诩按捺不住的风流。
那些才子诗人们更是赋了多少的诗篇,不为表露才情,却道不尽的风流,恰似如此才不算浮生一梦,偏偏,西湖画舫却最是沉醉的一梦。
有诗人曾写下:盏盏船相连,处处灯到明。满湖水漾漾,映照千家舫。西湖西中央,妖娆琵琶响。别离无感伤,指尖渗微凉。君本携心来,也应带心还。
如此说来,到过江南若不去经历一下这千家舫倒真是辜负了男子生来的风流倜傥。
安文帝已经是屡次暗访江南,而本来三宫六院,生来风流不止的皇帝会不会辜负了千家舫的万般风情呢?
照安文帝的性子,他是一心来江南寻人的,恐难去花天酒地,却怕抵不过本性风流。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安宿明的身影已经从西湖岸上的六艺坊转而稳稳的立在了千家舫的一艘船头之上了。
他站定便要往画舫里去寻人,倒是轻车熟路的。
而同时画舫门口的青纱后已站出来一名婢女,她上前来恭谨行礼“公子好!且慢步。”
“公子看来一表人才,可我们‘清雪舫’的雪姑娘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若公子事前没有接到我们雪姑娘的派帖是不能见雪姑娘的哦。还请公子谅解!”婢女的话别有一番幽默,巧言善语。
虽是个丫头却是机灵的很,看样子这些西湖上的“组织”也非等闲之辈,若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一个婢女又怎么会有此般的说话技巧?
“……”安宿明看了她一眼,不作声却取下了身上随身携带的一支玉笛来。
瞬间,悦耳而悠扬的乐声从这一艘画舫的船头上传了开去,一首飘扬的曲子如掠湖水而过的水燕,轻舞湖面自由自在的飘荡在西湖之上。
少顷,这一艘画舫竟在这笛声的召唤中聚集了许多人,从四处陡然闪现的身影每个都来得那样及时,几乎没有出现时间的前后之分。
这些恰似凭空出现的身影里有如花似玉的美人;有画舫打杂的工人;还有包着厨子衣袖的厨师;有婢女打扮的丫头,自然也包括刚才那个机灵的婢女。
这笛声,他们都是认得的。虽然自千家舫成立以来他们潜伏在这六年,但今日是这六年来首次听到这首曲子吹响,这样的曲子只证明来者是他们至高无上的主上,再无他人。更甚的是,虽然他们从来不曾经主上的真实面目,但眼前男子的一身霸气和矜贵气质绝对震慑众人。
只见他们围绕着中间的安文帝各自站好后便不约而同的跪下行礼,齐齐呼道“属下等参见主上,给主上请安!”
安宿明扫一眼跪下行礼的众人,不多废话,直接吩咐道“必须在半柱香以内给我在这些画舫上找到一个人,天成教的天成黛云。”
他的话只浅浅的那么一句,却将势必成功的气势传递给了跪在甲板上的所有属下。
“是!属下等遵命。”一声严谨整齐的应答传开至湖面上,总共也才八个人的组织虽说人数不多,但正是如此更可显出他们这支队伍的精锐和所向披靡。
“遵什么命啊?不就是找我吗?竟然要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天成黛云不敢当。”突然,一道如黄鹂出谷般清脆的声音在船的一方传来。
众人心惊,这是什么人,竟敢在他们主上面前如此放肆无礼?听声音,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吧?
“喂,你这人真够奇怪了,我好好的四处玩玩你干嘛还摆这么大架势招呼这么多人来查探我行踪?”坐在画舫顶上的天成黛云不满的朝安宿明质问道。
她的双眼并不看着和她血缘至亲的安文帝,而是看着湖面的波光粼粼,眸子里也映衬出水漾来。
那样的眸子,那般神情,让安宿明天心中一颤,这孩子与她母后的神韵如此的像。
他看着坐在船舱顶上的女孩儿,这是当年险些被他杀死的亲生女儿?!
他心中有一根弦弹起,说不尽的是喜悦,是担忧,是紧张,是慈爱。
没错,一定没错,这是他的孩子,上天待他实在不薄。这孩子的那双眸子里有她母后那得天独厚的神韵也有自他身上遗传的自信和皎洁。那种狡慧,那种灵韵,若是愿意便能把任何人的思想揣摩在手的高傲和睿智,实在与他如出一辙。
可是,他该怎么和她相认?
在孩子心中她一直知道他是谁,可是她并未主动承认他这个父皇。他对她们母女的伤害,他不敢否决,可是他也不能失去她们。难道她们母女已经决定要将他这个人彻彻底底抛出她们的人生吗?她们要一样的决绝?
想到这些,向来势不可挡的安文帝,睿智的大安国帝王竟然变得迟钝而筹措不前。
安宿明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没有言语。他心里的惧怕怕一句话就会让担心成了现实,如此的惧怕。
“你们都下去。”良久后,他才定下心神来吩咐道。
“是,主上。”众人疑惑,但不敢多疑,齐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