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的石门却在今早被关上,天成月远远的看见心头一凉,不安的感觉自她心底飞升。
她记得安玉景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梅园关了,说明我要和那万顷的古梅作伴了,我终于可以做一个无牵无挂的梅仙人,红尘萧瑟都不再眼中。”
“你在作诗吗?”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他的,他的话隐隐忧伤,可她又怎敢多想?
而如今,为何梅园关上了石门?
天成月觉得不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到最后几步是担心的跑了上去。
她不相信梅园是关上了门,也许只是轻掩着。
安宿明紧跟在她身后,见她脸色苍白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那紧阖的石门心中顿时如雷般猛跳。
他们是孪生兄弟,血脉相通,这种感觉,是活生生失去的感觉,使人惆怅而止不住的伤感。
“……开门。”
天成月用力的拍打着石门,一时忘记离山爷爷说过那石门一旦从里面关上便是如何也打不开的。
“开门!开门!”
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捶打在石门冰冷的纹路上她却仿佛不知痛,始终一下又一下的,祈盼里面能有个回应。
“安玉景,你开门,不要开玩笑,你开门呀……”
她喊着话,焦虑和伤心在心里汇聚的越来越浓重。
尽管如此,可那厚重的石门却始终不为所动。
“安玉景,你开门!开门!开门!”
她是明白一个人到了这个境地是用了怎样的决心的,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始终用劲的推打石门,那一声声的哭唤动彻人心。
安玉景最后的决心就像那石门,纹丝不动,可他越是决绝却越让人觉得悲凉。
即使他真的要与那万顷的古梅作伴,从此做一个潇洒的梅仙人,但他也不至于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这会是永远的遗憾,或许,这遗憾是安玉景最后为自己自私一次,如此他们才会急着他。
他这一生短暂,在乎他的人太少,他在乎的人也太少,除了收养他培育他的师父以外就只有他们了。
他希望他走后他们不要忘记他,他是存在的,真切的存在,而不只是一片稀薄的记忆。
安宿明了解他的同胞弟弟,他最后也只有这个愿望了。
他是真的……
“月,冷静点。”
他轻轻的把天成月带回怀里,心疼的握起她已经差破皮又红肿的双手。
“这该是他最后……”
对着天成月满是祈望的双眸,安宿明的话说不下去。
他知道,他的弟弟安玉景成功的在月的心中占得了位置,虽然这与月和他的感情不一样,但也会另她记在心中一辈子。
是的,一辈子!
天成月摇摇头,她不敢再想去。虽然早知道事情难以挽回,但这个对她极好的男子,她终是不愿相信他会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
“安玉景,开门,开门,不要开玩笑呀……”
天成月终是忍不住心酸,泪滴成串的垂落,无力的依靠在安宿明身上。
“月……”
安宿明知道劝她没用,她心中的难过和他一样。但他不能表达自己的悲痛不已,如果他也满脸苦涩,那还有谁来安慰他的月呢?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哭坏了身子他又如何是好?
……
她真的是为这事伤透心了,才这么不理智的用蛮力推打石门,才哭得这么凶。安宿明了解,天成月是何等坚强的女子,她此刻一定伤心的觉得人世悲凉。
“明,明,你用内力把门打开。”
天成月一边抹泪一边拽住安宿明的衣袖恳求道。
“好,好,别着急,不慌。”
安宿明心疼的拥住她,她说什么他都一口答应,都愿意去做。
安宿明前次已经听离山老爷爷说了,那门不是内力可以推开的。
但他还是全力以赴,可是十成深厚内功反复尝试也不能将石门打动半分。
天成月在一旁急得掉泪,那门有多厚重,他们三个此生的隔绝就会有多远!
安宿明最终一拳垂打在那坚硬的石头上,他内疚,他这个做哥哥的有太多不好!
“明……”
天成月见他如此,上前握起他的手,她捧在手中一看,简直触目惊心。
“你是做什么?不要伤害自己。”
她皱起眉头,心痛交集,忍住责怪他对他自己的不与爱护。
他的手是怎样用力的捶打在那冰凉的石门上?伤口竟然破的见骨!
“对不起月,我做不到,我始终做得不够好……”
他忘记了要撑住心中的痛,不让她更加的伤心难过,可是,他也要忍不下去了。
“不是!”
天成月紧紧的回抱住他,为他的心痛而痛。她躲在他的怀里,紧紧相依。
尽管他们可以给彼此力量,可却无法停止对一个逝者的惋惜痛心,因为让他们不舍的人把这个遗憾的种子植在了他们的心间。越是痛惜,越是生根发芽。
一个在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遗憾的逝去,就是心如刀剜的感觉。越重则越深,但无论这把刀剜的深还是浅,但这种苦楚痛惜的记忆会潜在心头一辈子,终是,忘不了!
……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选择这样?”
天成月哭的乱无形象,她始终不愿就此走开,呆坐在台阶上,还是认认真真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多么好的一个人,那个玉颜俊朗的安玉景,那个看起来邪气实际单一的大男儿……
“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多傻呀?无论他是怎么走的,我们都会记住他一辈子的不是吗?”
天成月惋惜安玉景的傻,可是她没有想到,安玉景不是傻,他也不是有心让他们难过。
他从来缺乏该有的关爱和惦念,可现在他得到了却已经再也没有气力留在人世间了,他深怕别人会记得他的时间太短暂。他只有用如此决绝的方法,好似那样他还是活着的,不是人走了就一切成空了!
“月……”
安宿明心痛的,她的伤心难过让他揪紧了一颗心,他想劝慰她不再这么伤心难过,可他自己也做不到。
而且,他为月付出了这么多,绝对的维护。如今他又这般走,怎么不让月内疚的深刻?
为了月失去的骨肉,为了弥补,他甚至狠心舍了自己的骨肉。这样的男子,他的爱怎么不疯狂,不极致,不感人?
可他真的傻,到最后也要以这般极致的方式,可却连最后也孤单影只!
人这一生,谁想孤立无援?可他的命运里面却写满了这样的孤独,像一种病症,蔓延在了他的生命里。
那落花殇处,从此以后,葬了他这一生,却葬不断他留在人世间的恋念。
……
离山老者看着这些痴痴怨怨的孩子,人世间虽然尘俗不断,尘俗却又如此难舍难弃。
“月儿丫头别哭了,徒儿这一生,好不容易能像现在一样安详的睡着。”
离山爷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淡淡的,仿佛他的徒儿真的只是睡着了。
天成月和安宿明回头看这世外高人,他依然一身的不与尘嚣侵染,只是眸中掩不去悲恸。
再如何,徒儿是他看着长大,悉心培养到如今的,将近三十年……
“这门是离山玄石,集天下间最坚固的灵气,一旦由里面关上任何外力内力都是推不动分毫的。且不如就让他安安静静的睡下了,好吧?”
离离山爷爷慈祥的看向他们,教执着的放下。
安宿明和天成月都知晓离山老者此时的不悲而悲……
这里,最伤心的人应该是离山爷爷了!他养育了安玉景近三十年,看着爱徒长大成人,从一个六岁小儿到一个九尺男儿,面面俱到,天资聪颖。两人在这雪国冰山相处这么多年,他传授他毕生绝学,到如今却是老者未归,年少先去……
这叫人如何不伤?
安宿明和天成月看着这白发苍苍的老者,自此以后空对这偌大的离山,感怀爱徒已去,更是为此感伤。
安宿明知道再延续这伤痛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就像离山老者说的,不如让他安静的睡下吧!
他拍拍天成月的肩安抚她的情绪,天成月将脸藏进安宿明的怀里,无声的抽泣。
安宿明拥住她往石门的阶梯走下来,步步艰难。
每一步他的拳头便在衣袖下紧握一分,他多想见弟弟最后一面,告诉他,其实早在他登基那年便将他的名字写入安氏玉牒。
他是他的亲弟弟,他怎么会忘记?
“月儿丫头,皇帝,这,是他送给你们的。”
离山老者将手中的一卷画轴递上。
天成月伸手接过,哭红的一双眼睛不解的看向安文帝,然后打开那画。
只见一处世外梅园,清静处满园梅香,梅树下两人相携。右上角提了诗“梅香书案映景,园中抚琴韵灵;万顷清风不语,一首清泉听心;风雪隆冬寻觅,祝尔比翼天际。
那画中携手的二人正是天成月和安宿明……
这便是他说得画出灵气?
他的画,他的诗一起呵成的淡然,就像他平时假装淡然的时候一样,其实是满满的紧张在乎。
安宿明和天成月感动的眼圈发红。
一切已经在他的淡然中成了事实,他就是那样的性子,让人追溯时也有如梅园的那一股清风掠过。
他真的抛开红尘萧瑟了,只希望他,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