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她!”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仿佛听见死神在向她一步步逼近,时光如同定格下来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慢。就如同命运的齿轮卡了壳,再也无法转动。
近了!近了……她几乎可以看见那座官邸飞起的檐角,阑珊不停地对自己说,还有几步,还有最后的几步。却是那样虚弱、虚弱得……连破空的声音都没有闻见。那一支箭便这样、深深地扎进她背上的肌理。微微一动,便是血流如河。但是……没有退路,她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啊。
任凭背上的伤口一点点扩大,猩红的颜色由一点渐渐蔓延成了一圈,然后是她整个一背。那样瘦小,她到底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流个不止不休?
官邸门口的士兵终于发现有异,只见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脚步虚浮目光坚定地往这里冲来,纤长的身影在灯光里拉出更细的影子,我见犹殇。
“站住!”后面的呼喊声依然在响,又是一箭射过来,似乎眼看着她就要跑到终点,便不留下任何生路。
“啊……”身受两箭,阑珊再也忍不住,脚下一绊整个人倒地。
“大夫,她的伤怎么样?”问话者,语声冷厉,面容严峻,不是帝都三公子之一闵子骞又是是谁?
“伤得很重,两箭都伤到了要害,恐怕……没有三两个月是养不好的。”大夫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位夫人身子虚,受了伤之后还奔跑这样长的时间,失血过多,叫人很是担忧。”
“那现在怎么办?她什么时候醒过来?”闵子骞急了,忧心道。若是叶阑珊出了闪失,那么……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端木涯交代。
“这个……老夫也说不清楚,恐怕三五天之内,是不会醒转过来了。”老大夫想了想,说道,“要看这位夫人恢复得如何了,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好,我知道了。”又吩咐丫环送大夫出去,静静看了阑珊一眼,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奈何她沉睡不醒,完全无法交流。
好一会,她依然沉沉闭着眼睛,闵子骞面色表情没有变化,正准备推门出去。却见闻着一声低低的呻吟,“嘶……”
“叶阑珊?”闵子骞又回过头来,看着榻上之人。
“闵子骞……闵子骞……是不是你?快去救端木涯、快去救他!”阑珊转了个身,眸子依然紧紧闭着。
“你在说什么?”闵子骞眯了眼睛,走上前去,凝神看着她。她在说什么,方才大夫不是说过……她需要三五天的时候才能醒过来么?怎么会这样快?
“二皇子卖国通敌,端木涯被陷害,已经被贺兰羿抓起来了……”伤口疼痛得厉害,阑珊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请你……赶快回到帝都城向皇上禀报这个消息,派兵去救他……”
“端木涯被抓起来了?”闵子骞整个人一惊,立马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的……二皇子肯定已经赶着回去,一定要在他之前……将真相告诉皇上……闵子骞,快去……快去……”阑珊几乎是完全依着意识在说这些话。接下来不过一个瞬间,她已然缓缓合上眸子,再次沉沉睡去。
“叶阑珊……”闵子骞试图将她叫醒,然而手心方方碰到她的身体,又收了回来。按照大夫的意思,她伤得那样重,还能及时地醒过来,是因为……她有强大的意识作支撑吧?而现在,方方一说完口中之话,就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实在是……累坏了啊。
可见他为了端木涯……
一想到那个家伙,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当下还未查完的案子也置在一边,急急地吩咐下人备马,将阑珊留在这镇官府邸里,吩咐了人照顾他。自己则是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往帝都城扬长而去。
时光静空如水,阑珊沉浸在那样的梦境里,绵延而冗长。
在那样的幻境里,她见着了儿时的她,跟在叶子彦身后一蹦一跳,整个人如同纷飞绕乱的蝶影,无忧无虑。而哥哥总是带着她上山采木头,劈开,晾干,然后做成和种各样的小小玩具,由着她随意摆弄。那样的事情,如同回忆,清新而自然。
可是……在她记忆里,为什么从未出现过?更奇怪的是,明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如今她看来,却宛若真实一般,那样无一不匹配地贴合着自己。
这样多年来,她不只一次地产生那样的错觉,仿佛……她的身体里还寄居着另外一个人。
然后……她在梦里慢慢长大,每一个片断,都如同过了一年。她渐渐变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散发关诱人的魅力。再然后……那个小小女孩竟然在一次同哥哥上山采木的过程中摔了下来,粉身碎骨。
那样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她,猛然尖叫一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水,粘粘腻腻,很不舒服。
已经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束花儿,见着榻上的她,不由开心地大呼一声,“四皇子妃,你醒了么?”
“知书……”好一会儿,她才看清这个手舞足蹈的少女,竟然……是四皇子府的知书?“你怎么来了?”
“是闵公子让我来这里照顾你的,谢天谢地,四皇子妃,你终于是醒了。”她又握住又手做出一个请神拜佛的样子来,“上天总算是没有错勘贤愚。”
“这样快?闵子骞呢,他已经回到帝都了么?”阑珊拍了拍脑袋,只觉得神思十分不对,扭了扭脖子,四处看到。
“何止是回了帝都,他已经向皇上禀明了实情。然后……现在已经带兵去救四皇子啦。我估计啊,现在军队都已经快要入了西兹国境了。这一次……恐怕两国是真的要开战了呢。”知书慌忙将花儿放下,上前来扶住阑珊,“四皇子妃,当心一点,虽然伤口复元得很好,但是……还是应该处处小心。”
“伤口复元得很好?”阑珊怔了一下,依然有些回不过神来。轻轻走动,的确感觉不到当初那样的疼痛……这一切,发生得也太快了吧?
想了想,依是觉得不对劲,便问道,“知书,我睡了多久?”
“大概……有八天了吧?”知书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哦,不,也许……是是九天,反正已经很久很久了。那样长时间不醒过来,我们都很担心哦。”
“天呐,这样长时间了啊……”阑珊轻轻叹气,“知书,你刚才说……皇上已经派兵去救端木涯了吗?”
“是啊,闵公子带兵去的,放心啦,他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哦。”知书扶着她走向门外,满眼的花开如海。
“是这样吗?”阑珊终于将一颗心微微放下来,两个人行到一处花木扶疏的园子里。“那么二皇子呢?”阑珊突然想到那个人,一时之间情绪又有些激动。
“二皇子……听说是还没有定罪,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被皇上叛了禁足,未经允许,不可出府。”知书离开之时,此事还未有定论,这些东西也是零零角角自涓析城那里过来的官员道出的。好在她们所在的镇官的府邸,时常有官员过来,消息倒还算灵通。
“禁足?”阑珊怔了一下,轻劝冷笑,“他还真是幸运啊,竟然……只叛了禁足。皇上果真是有几分偏心,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情绪便激动得厉害,捂住胸口,又重重地咳了几声。
“好像是……曹贵妃在皇上面前求情,四皇子妃也知道,皇上并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难免会给曹贵妃留几分情面。所以……”知书也觉得十分不公平,轻轻叹气,“说来也是呢,若是四殿下的母妃还在,也许他就不必这样辛苦。”
阑珊怔了一下,竟然心疼得厉害。
“若是两人独斗,其实……二皇子未必能够与四皇子齐名。有时候……连知书也会觉得,四殿下好辛苦。”知书有感而发。
“有了那样的环境,才会有现在的四皇子,不是吗?”阑珊闻言,同样是深有感触,低低叹息道。只希望闵子骞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救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四皇子妃定然不知道。”知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乐滋滋地一笑。
“帝都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么?”阑珊惊了一下,说起来,已经离开帝都城近两个月了呢。
“沁公主怀孕了,已经……有五个月了呢,行动也不大方便,原是一个劲儿地要随着来这里照顾您的。可是那一段时间胎气动得厉害,一点也不得安稳,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然后……托了知书带礼物过来。”侍女面色很是开心,径直走到屋内,拿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沁公主趁着没事的时候绣的环佩。”
阑珊接过来一看,疏疏绣了两只彩色的喜鹊,悠然自得地落在一根枯梅枝上。遇着血色的红梅,倒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取的是“喜上眉稍”之意,阑珊微笑着接了,整个眉眼都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