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进宫之后,纪晞涵并没有回到家里而是去了龙安寺,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夏天的脚步渐渐离去,进入到了一年当中最湿热的时节,但在这寺庙当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半点热气。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龙安寺并不是山中古寺,身处在繁华的闹市之中却还能保持寺庙的清净,这便是它的奇妙之处。龙安寺中有些许厢房,西厢房是给普通香客歇息的,东厢房则是那些真正礼佛的人住的,纪晞涵便是住在东厢房。相较于西厢房的伪清幽,东厢房倒是栽种了许多花朵,其中有很多都是反季节开放,别有一番情趣。
小院落里有一个花藤编的秋千,玉贝轻轻推着它,纪晞涵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书。“小姐,刚刚老爷传话过来,说这几日大皇子每日都登门拜访,六皇子偶尔和庭岸少爷来一两次。老爷还问小姐有没有想好,皇上三日后就要下旨了。”玉贝很轻地说。
合上书本,纪晞涵看了她一眼,“等一下你就去收拾东西。”好一会儿,她站起来,自言自语,“今天空云师傅应该回来了吧!”正想着,一个小沙弥跑了过来,“纪施主,师父有请。”纪晞涵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奇了,难不成小姐也能掐会算。玉贝边走边想,真是琢磨不透小姐。
纪晞涵跟着小沙弥走到了一间禅房。香炉中轻烟袅袅,房间里充满檀香的香气,一位胡子全白,老态龙钟的和尚在蒲团上打坐。“师父,纪施主来了。”小沙弥朝着空云师傅微微鞠躬。空云师傅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慈爱地看着纪晞涵,“晞涵,坐吧。”纪晞涵很顺从的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想来你是有什么疑难需要老衲为你解答。”空云师傅捋着胡子一副了然。
微微一笑,纪晞涵站起身,恭敬地对空云大师说:“听闻家父说,晞涵出生时大师曾为晞涵卜过一卦,卦象上说,晞涵如果不是人中龙凤,便是山野隐士,可是这样?”
“出家人不打诳语,确实如此。”空云大师慈爱不减。
“那晞涵有一事想请教大师。”纪晞涵又坐下,“城中有一河,河中有一蛟和锦鲤,试问大师,是蛟幻化成龙还是锦鲤跃龙门?”
空云大师眼神黯了黯,思索一会儿回答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天地万物,皆有定数。蛟与锦鲤皆是不凡之物,但凡想得道均需一神物。龙凤相配,试问凤意如何?”说完哈哈一笑。
龙凤相配,凤意如何。纪晞涵咀嚼着这句话,在屋中来回踌躇,抬头看向空云大师,空云大师依旧是笑意吟吟,“自古祸水是红颜,今昔红颜非祸水。心胸既可容百川,何苦踌躇情事中?去吧去吧,随着心意走。”听完,纪晞涵豁然开朗,福了福身,“多谢空云师傅指点。”语落,快步走了出去。
手不断绞着手帕,纪晞涵坐在轿中,脸上一片平静却遮掩不住眼底的焦急。小姐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玉贝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表现在行动上。“你们快点啊!”玉贝催促着。抬轿的家丁不明所以,疑惑归疑惑,还是加快了速度,毕竟这个小姐他们可惹不起。
纪府守门的家丁见到纪晞涵的轿子急忙跑进去通报。轿子还未停稳便见纪晞涵掀开轿帘钻了出来,她也顾不得玉贝过来搀扶,急匆匆的直奔书房。
“爹,爹,爹……”纪晞涵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大咧咧地闯进去,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她撇撇嘴退出来,正好看见娘亲和二夫人、纪晞浅在丫鬟地搀扶下匆忙赶过来。
“晞涵,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纪夫人着急地问,她的女儿从来都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镇静的呀,今天这是……
“娘、二夫人。”纪晞涵福了福身,“爹在哪?我有急事要跟他说。”
“爹他上朝还没有回来。”纪晞浅抢着回答,二夫人瞪了她一眼,她噤声。
纪夫人拉过纪晞涵的手,温柔地说:“晞涵,怎么了吗?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你可以先跟娘商量。”
摇摇头,纪晞涵反握住纪夫人的手,淡淡地安慰着说:“娘,我没事,你放心吧!”说是这样说,纪夫人还是不放心,她很想细问,但想到女儿的性格又只能作罢,弄不明白,女儿明明是自己生的,却和父亲那么亲,想到这,她眉头紧皱,叹了口气。纪晞涵没有发现娘亲的异常,她迷茫地看着若隐若现的缈沁亭。“娘,今天有谁来?”纪晞涵没来由地问。纪夫人一愣,“没有。”她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至少在我的眼底没有人来。”
思忖了一下,纪晞涵兀自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娘,二夫人,晞涵先告退了。”她看向一旁的玉贝,“玉贝,准备茶水、点心送到缈沁亭。”在众人的差异中,纪晞涵走开了。
水波粼粼,缈沁亭里,陈朔玄一袭白色锦袍,上官庭岸一身黑色劲装,一白一黑,相应成趣。“哥哥经常翻墙进来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拉了一个垫背,小心我告诉爹爹和干爹看他怎么罚你!”身后传来俏皮的声音,陈朔玄心中一喜急忙转过头,正好看到了纪晞涵。
“涵儿!”陈朔玄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纪晞涵脸霎时红了,急忙抽回手,“六皇子!”陈朔玄知是自己忘形了,忙抽回手,“失礼了。”好一阵尴尬,纪晞涵看向一旁的上官庭岸,“哥哥也真是的,把客人带回来起码吩咐下人准备点茶点呀。还有,大门不是开着吗?为何要这样进来呢?”
无语。上官庭岸对这个妹妹一向是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逃。上官庭岸和往常一般走开。“哥哥!”纪晞涵拦住他,“你是不是每天都带着六皇子偷溜进来?”上官庭岸看了看陈朔玄,又看了看纪晞涵,唉——他认命地点点头。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了六皇子顶多就是正面战争,得罪了这个小祖宗,后果……想着想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果然!纪晞涵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是这一刻,世间万物黯然失色,“坐吧!”纪晞涵做了个请的手势,底下的丫鬟把茶水点心果盘摆到了石桌上。
三次见她,她给人的感觉都不同,第一次清清冷冷,宛若九天仙女不能亵渎;第二次高高在上,不畏权势;这一次,调皮可爱,就像一个小妖精。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人不能自拔。陈朔玄心里很明白,他的目光再也离不开她了。
三人闲聊着,有一些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