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正堂中间嵌着一幅水墨山水画,上面一轮红日当空。画的地下只有一张简朴的桌子,两边摆着太师椅,底下两边均是三桌四椅。陈朔玄和纪晞涵坐在右侧的椅子上,老仆端上花茶。茶盖轻启,淡淡的菊花香味飘出。
“可是杭白菊?”纪晞涵问道。
“是的小姐。”仆人顿了一下,“这是今年的杭白菊,少爷专门吩咐备给小姐的。”纪晞涵浅笑,哥哥一直记得。她看向陈朔玄,陈朔玄微微饮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口中蔓延,杭州每年都有进贡杭白菊,他也常喝,竟没有这样的甜味。“里面加了甜菊叶。”知他甚是迷惑,纪晞涵为他解释,她同样品了一口,放下茶杯戏谑地陈述:“玄,你生气了。”
陈朔玄愣了一下,没有答话,低头品茶。身在帝王之家,他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奥妙。纪丞相权倾朝野,多少人觊觎他这个位置,这么多年纪丞相还能稳坐这个位置,膝下无儿不可说不是其中一个原因。试想如果纪丞相公开他这个儿子,若他的儿子无能则会被说为教子无方也说明宰相无能;若儿子有能,入朝为官又会被说为居心不良。无论是官场或是皇家,高位者总是步步惊心。他放下茶盅,摇摇头,站起身,亦步亦趋的在屋中打量,走动。忽而,闭上挂着的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快步走过去。
一共有四十五幅画,从门口一直挂到厅内。第一幅画的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儿;第二幅是两个孩童学走路;第三幅是一个小女孩哭了,小男孩在旁边安慰她;第四幅是女孩在旁边学弹琴,男孩趴在墙边偷看;第五幅是男孩在画画,女孩在旁边看;第六幅有些悲伤,女孩坐在从马车的后窗探出头,哭得很伤心,男孩在后面追着马车,拳头握得紧紧的;从第七幅画开始,画面中就只有女孩一人了。
正欲往下看,陈朔玄身后响起了温润的声音,“妹夫可是对这些画感兴趣?”陈朔玄心底一颤,觉得好笑,普天之下敢把皇子唤做“妹夫”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身后的这位了。陈朔玄不免感慨,纪家的人对于繁文缛节还真是该在乎时一丝不苟,私底下则能免既免。
“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陈朔玄问道,如此画艺宫廷画师也未必能比。
“闲来无事,随手画画便是。”纪希茗倒也不遮掩,“妹夫可觉得画中之人眼熟?”
不经提起陈朔玄倒不觉得,听他提到细细端看果真是似曾相识。“所画何人?”纪希茗摇摇头,“这要自己发现方觉愉快。”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妹夫不如继续往下看。”陈朔玄心中甚是疑惑,便有往下看去。
从第七幅画开始便是四幅画为一组,共十组。每组的四幅画看画中的背景应当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第一组首幅,女孩一手撑在梳妆台上,双目含泪看着窗外的桃花;次幅女孩在书房精心写字;第三幅女孩在庭院中弹琴,双目幽怨;第四幅窗外已飘雪,女孩坐在房中刺绣。第二组、第三组……第八组、第九组均是女孩生活的场景。陈朔玄越看越觉得画中的人眼熟,但脑海总是想不起到底是谁,看着看着,他猛然意识到,这是画中女孩十六年的成长历程。最后一组的第二幅画——樱花纷飞,长长的石阶上隐隐约约可看到一座寺庙,女孩风姿妖娆,站在石阶下,仅是一个背影却让人联想到女孩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最后一幅是这五十五幅画当中唯一的一幅工笔人物画,陈朔玄震惊地看了眼纪希茗,然后往纪晞涵的方向看去。“纪兄每年都有到京城?”
“从未离开过杭州!”纪希茗答道,“梦中见过罢了。”
即使知道纪希茗是纪晞涵的孪生哥哥,陈朔玄还是忍不住心中泛酸,就算只存在亲情,但有一男子心中牵挂着自己的妻子十多年这种感觉竟百味杂陈。
“我不会辜负涵儿的,一生一世,涵儿是我唯一的妻子。”似在对纪希茗承诺,也似在对自己说,陈朔玄对天发誓。纪希茗被他逗笑了,“我们过去,晞涵怕是不耐烦了。”
陈朔玄点点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墙上最后的画。画上,纪晞涵一身喜袍,头戴凤冠,略施脂粉,双目含情,嘴角含笑,端坐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