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感受着他的颤抖,感受着他的悲伤,却拉着他,不愿挪动半分。
不论当初是以怎样逃避人世的心情留在那间小小的木屋的,现在她只知道眼前的男子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么非人非妖的活着,无论是妖界还是人间都不接受她,唯有那个山谷中与世隔绝的木屋,那个清冷俊雅的男子,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承儿已经没有呼吸了,我不要你再回去送死!求求你了,羽枭,给我留一点活下去的勇气吧……”她哭着跪倒在地。
羽枭直直的站着,眼睛还是望着客栈的方向,将怀里的孩子紧紧的扣在胸前。
“承儿他,并不是我弟弟。”他忽然说道,声音不悲不喜,如月色般微凉。
天晴抽泣着,不解的抬头,却只能望见他坚挺的下颚。
“他是你的一片树叶幻化出的孩子。”一个妖娆的声音远远飘来,带着无尽的缠绵,无尽的讽刺。
羽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踏岩走的很慢,宽大的红色袍子拖的长长的,仿佛在他身后开满了血色的花朵。每走一步,腰间的宝珠都跟着晃动,里面光芒流转,美不胜收。
羽枭低下头,久久的看着承儿的尸体,他缓缓松开手,孩子轻飘飘的下落,身子越变越小,当落在地上时,只是一片巴掌大小的翠绿色的树叶。
只要他不犯错,只要他不被杀害,他就会拥有永生的生命。可是,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起初修炼成人形时,他满心欢喜的混入人类的生活之中,有了朋友,有了爱人。可是,当爱人和朋友老去,他这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就格外的刺眼,妻子年迈时的哭泣久久回荡在他的耳边,纵使他爱她疼惜她,也驱逐不了她心中的怨恨。
“为什么,羽枭,为什么……”年迈的女子在病榻上问着,“为什么我老了、丑了,你还是那么年轻英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怪物……”
当妻子咽气,他便躲入了山林之中,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终于有一天,他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寂寞,用自己的一片叶子造出了一个男孩子,当成弟弟去疼爱,如亲人一般相守。本来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永远下去,却不料承儿将这个女孩儿带到了身边。她百年的道行都不见了,无法脱离这个人类的身体,却偏偏不知为何她的存在使这个身体不会老去。他渐渐觉得,或许这就是命运给他的,给了他一个可以相守的女子,给了他一个生存的方式。
如今……如今……是尽头了吗?
“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一片叶子,何苦要先拿他下手。”羽枭附身捡起那片绿叶,叶子发出一阵幽幽的绿光,融入了羽枭的指尖。
“你的全部,都必须死。”踏岩笑着说,每一个字都念的很重,带着恶意的嘲弄和憎恨。
天晴擦擦眼泪,起身挡在羽枭面前。
“那你干脆也杀了我吧。”天晴道,“反正我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踏岩看着他,只是笑,笑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