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那个名字,心里就如同扎着荆棘一般,似刀绞过。巫啸渊捂住胸口,似有微弱的痉挛。“父王,不要再说下去。”
“因为……因为今生再也不想与旁的女人在一起,所以……会与议事院的人同谋,害死了魅儿,是不是?”宛如牵到内心里某根细弱的神经,又或是拨动了心底一根痛楚的弦,巫建南突然重重咳嗽起来。“因为你做的这件事,会给巫之国带来怎么样的灾难,你知道吗?错献女祭,不仅是你、还有孤王、以及整个巫之国朝廷都会成千古的罪人啊!”
“父王……”
“呵呵……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巫建南突然转过头来,直直盯着秦之瑶,“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说不定……你已经与魅儿结成了连理。她是那样出众的女孩,必定能辅佐你成为功勋卓著的帝王。更不可能……会出现今日这样的悲剧。”
“不……父王,不是之瑶的错。”
“不是她的错,是孤王的错,孤王根本、就不应该把她带到宫里来。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巫建南再次拿起了剑,在半空中轻轻一舞,对准了秦之瑶的心脏,“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吧。”
秦之瑶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贴壁而立,面上终于露出了微微的惊恐。突然间又笑了,惨烈得、如同彼岸花一样的笑容,“好……您就杀了我吧,反正、反正这样的生活亦是生不如死。”
“不!不要……之瑶,不要……”巫啸渊大吼一声,快步上前,挡在秦之瑶面前。“父王,你……连我一同杀了吧。”
“孽子!”
“孩儿接下去的生活,亦不会有任何意义了。”
“不,渊儿……你还有很美好的后半生。”秦之瑶轻轻摇头,目光冰冷地在众人身上流淌。却只是在一个瞬间推开了巫啸渊,直直往巫建南的剑上撞去。“只可惜,空担了这一世骂名,你我之间,清白如雪……”
哗,血溅五步,香消玉殒。
“之瑶!之瑶!啊!!!!”痛苦到透彻心扉的呐喊声,三王子殿下仰起头,仿佛要将胸臆中所有的不快与郁结都倾倒出来。用力抱着那个纤弱的身体,仿佛稍微松一点,那个人、就会永世离他而去。
“之瑶,在黄泉之上等着我……孤王,来给你赔罪。”巫之国国王轻轻一松手,长剑落地,血花如雨点一般散落下来。巫建南踉跄了几步,终是重重摔坐在木椅上。
面容依旧是清丽而精致的,甚至……还带了几分释然的微笑。是的,她走得、别无所怨。
可是……之瑶啊,你这样撒手离开,余下那样长的半生,叫我怎么办?!巫啸渊伸手抚上她的眼睛,一颗心渐渐烧成灰烬。
这一生,还有那样长……可是、已经结束了。
轻轻地将她放下,他突然间起身,直接拾起地上犹自啼血的长剑,隔空几个剑花舞出来,堪堪落到巫建南的眼前。“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咳……咳……”年老的国王缓缓抬头,目光混浊而散乱。“所以……你是要杀了我替她报仇么,孩子?”
“你……才是罪魁!”第一次,连执剑的手都在颤抖,不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痛楚。
“你竟然会为了她,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是吗?咳咳……”巫建南伸手将嘴角咳出来的血迹抹去,蓦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是吗?我的孩子?”
“我……”
“哗啦!”长剑再次落地,巫啸渊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面部的神经都不听使唤了一般,僵硬如木。然而,只是一个片刻,他突然飞身而起,将秦之瑶的尸体抱在怀里,以极至的速度跃过去,一直到消失在门外。
而屋内的老人表情瞬间松弛下来,宛如某根拉紧的弦被放松了一般,他沉沉舒了一口气。却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咳……咳……咳……”直到,嘴角的血迹蔓延成河。
“王上、王上,您怎么了?”贴身的侍女跑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况,吓了一跳。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这样耷拉在座椅里,气息微不可闻,咳嗽同样渐行渐低,直到完全静止。唯有……唇边的血液不停流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像是一幅,来自死亡之神的画笔,潦潦草草勾勒出一个老人的结局。
南巫历二十六年七月初一,王宫里最受宠的夫人秦之瑶因病而逝,年仅三十。
同日,病重的南巫国国王痛失爱妾,悲伤过甚,一卧不起,太医生诊治无效。于两个时辰之后,随秦夫人而去。
一日之内,巫之国权力中心巫镇痛失两位贵族,悲伤的色彩迷漫至整个巫之国,举国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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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那一幕,在她入宫之后的、第三天。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姑母死在国王的剑下,眼睁睁地看着巫之国三王子殿下悲伤欲绝地将姑母的遗体带走,眼睁睁地看着年老的国王死于病魔。
是的,她目睹了整个南巫国的悲剧。
“表小姐,回去休息吧。”姑母秦之瑶派来照顾的她的丫环,名为香巧。
秦清儿袅袅自栏杆处站起来,抬首往姑母所居的正殿看去……听说,她生前最喜欢来的,便是这里呢。真是可惜啊……来这里不过短短几日,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在她的印象里,姑母是娴静宛约的,如同江南的小桥流水、烟花三月。几乎是整个南巫国、淑女的典范。所以……那样想入宫,那样希望能呆在姑母身边。她觉得,她身上有太多值得她细细钻研与琢磨的特质,她希望、能比姑母更出众。
然而,上天似乎完全不给她学习模仿的机会呢……
“姑母的丧礼定在什么时候?”顿了半晌,她抬志头来问香巧。
“七月初五。”
秦清儿轻轻旋过身来,微风将她的裙角拂得四散如花瓣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