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这样快就回来了么？”秦清儿见着几人自山中下来，盈盈起身相迎，髻上一朵雪色的绢花，衬得整个人清秀端丽，脸儿更是如冰雪般晶莹。“香巧，给几位贵宾奉茶。”
又转了头对着方方自山中下来的几人道，“这里简陋，又是粗茶淡饭，还请几位不要在意。”
巫啸渊看了看她明亮如同星子的瞳子，轻轻回头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先出去罢，我单独同她谈。”
南莲有些忧心，这里面，唯有她最清楚他与秦夫人的感情。
巫啸渊回头，对诸人一笑，“放心，我会将凝心丹拿到手的。南莲，你先带几位客人回去休息。”
“是。”南莲只得听命而去。
一时间，房内静得连二人的呼吸声都那样明显。秦清儿抬起头，直直与巫啸渊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脸色微微一变，隐隐然有几分娇羞之色。
“说吧，你想要什么？”巫啸渊颀长的身子立在窗边，窗外鸟鸣山幽，景致极好。而他的心境，却是乱到了极点。
“什么？”
“你把凝心丹拿过去，是想要换什么？”巫啸渊加重了语气。
秦清儿没想到他出言如此直接，微愣，却只是一瞬，神情又松缓下来。一笑，“你是一国之王啊，随便一声令下，就可以让自己的子民听命与你，不是么？”
“如果孤王现在命令你将凝心丹拿出来，你定会誓死反抗吧？若传出去，孤王这样对待一个为先国王守陵的人，对我百害而无一利。”巫啸渊面无表情地答。
“呵呵……”秦清儿一笑，身子袅娜行到他身边，拿出抽屉里一份书卷。“王上，给你看一样东西。”纤细的手指自书卷中抽出一张薛涛笺来，放到他面前。
“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上别动怒，你先看清楚一些啊……”秦清儿呵呵一笑，“这、可是出自我姑母的手笔呢！”
果然，巫啸渊神情一变，方才的冷硬之色退去不少。接过来一看，却是寥寥的几行诗，绢瘦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只觉得心中猝然一痛，整个神经都快要粉碎了去！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沉淀的尘埃，又要被人激起？
“呵呵，看出来了吧……”秦清儿看着秦之瑶的笔迹，目光里有淡淡的嘲讽与自豪。“姑母她也是喜欢着你的呢……只是那个时候，你丝毫也不知道，而她……也没有得到你。”
“之瑶……”他只觉得眼中蓦然一恸，猛然回头冷冷相视，“秦清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娶我为妻！”她同样回视了过去，不肯示弱地答道。
“你疯了？！”
“呵呵……”秦清儿微微低头，像是沉思着什么，好一会，才淡淡露出一个笑容。如同诉说着一个故事一般，“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姑母，她被王上看中，选进了宫，成为王上最宠爱的夫人。然后……给整个秦家都带来了不可计数的荣耀，所有的人都敬重她，喜欢她。因而……在我刚刚知事之时，最最敬重的人，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而是姑母秦之瑶。”
“很可笑吧？在我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无数次在梦里与她相遇。梦见她在王宫里的生活极美极自在极惬意，我仰慕不止。再后来，慢慢长大，所有的亲人朋友都道，我长得就第二个秦之瑶，那个时候，我高兴坏了。是的……我长得像她，那么，我就可以拥有和她一般美好的生活。我也想要入宫，想要成为夫人……想要拥有姑母所有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是，到了王宫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姑母的生活有那样多的不幸与悲哀，那样多的迫不得已。我几乎是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看着她死在她爱人的怀里，那应该是永远也不可能瞑目的吧？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原来无所不有的姑母，也有这样多的不幸啊。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原来也和常人差不多嘛。所以……所以，我决定要比她过得好，我要得到她所没有得到，真正成为一个、无所不有的，神者。”
“荒谬！”巫啸渊怔怔地听完，只觉得不可思议。
“荒谬吗？”秦清儿做出一个十分吃惊的表情，“那可是……我一直以来的信仰啊。所以，你愿意娶我吗？”
“不可能……”巫啸渊低声喃喃，“我不会娶你的。”
“你……不是很喜欢秦之瑶吗？我同她长得那样相似，或许你愿意以假乱真呢。”
巫啸渊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想她一番话竟是说得如此自然贴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永远也不可能是她。”
“借口，你不愿意娶我，不过是因为你不再喜欢她了，你喜欢上司魅影了是不是？”秦清儿上前一步，逼问。
“不……与她无关，即便是之瑶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娶她。与她的这番心思，早已在她与父王同离的那一日，死掉了。余下的，便是想念和悔恨……她是，被掩埋在尘埃里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