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在她的五指即将掐上叶小禅的脖子时,陆振德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掌将阮嫣云拍飞。
“娘!”小荷扑上去,哭泣道,“爹,不要……娘会没命的……”
陆振德的精神状态极为不稳,几个人一时乱了套。
突然,一声尖利的号角响起,紧接着不断地有几个方向的骑马的声音向这里汇拢。
叶小禅浓密的睫毛向上一挑,神色中迸发出希望之光。
“爹,怎么办啊!”小荷着抱着昏死的母亲惊慌失措,这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又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么多人,这回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吧,“放掉小姐吧!我们一家人不要再分开了……”
陆振德根本无视女儿的哀求,上前点住阮嫣云的穴道,为她止血,又喂她一粒丹药;然后,左右一手揽住叶小禅,一手抱住阮嫣云,
“走!跟上!”
拔身而起,如履平地;小荷呆了一下,急忙跟上。
别看他带着两个人,小荷徒步,在后面竟有些跟不上,不一会儿,就拉出好大一截……
玉兔西坠,东方鱼肚吐白,陆振德带着几人在一处山坳休息;大半夜的奔波,他是铁打的身子也是扛不住,此刻正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小荷神色悲戚的查看阮嫣云的伤势。
叶小禅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眼神扫过他们,这才决定开口,
“叔叔,不要再东躲西藏的了……你跑不掉的……”
“小姐……”小荷过来,跪倒叶小禅脚下,“看在小荷尽心伺候你那么久的份上,到时候求你不要难为我爹我娘好不好?”
叶小禅闭上眼,侧过头,你的爹爹,为了一己之私,害死我娘,又害我的爹爹入狱这么多年……这笔账怎么清?
“小姐,爹爹害死你的娘亲,你想要报仇,这我理解;可是,小荷没有了爹,岂不是和你一样,成了没人疼的孩子……小姐……”
一旁的陆振德任由女儿跪在地上哀求叶小禅,而丝毫不作反应;然而看着叶小禅倔强的别过脸去的时候,透过她,似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容貌,
“兰儿……”他深情的呢喃着。
叶小禅一皱眉,他,对娘亲,难道是……
正想着,光线一暗,陆振德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她的脸。
“走开!不要碰我……”叶小禅惊慌的大叫。
“爹爹?”
“兰儿?”陆振德紧紧地握住拳,“你怎么还是如此的排斥我?明明我们三人一齐相遇,我甚至还比他早一眼看到你……为什么你的眼里却总是看不到我?”
他自言自语的样子让叶小禅极为害怕,她极力的想要躲开他,无奈身体分毫动弹不得。
“兰儿,你看,我的大业将成,我不会抛弃你的;我若为帝,你便为后,而且是唯一的后……再没有其他人打扰我们好不好……”他看一眼叶小禅的小腹,“只要你忘了‘他’,我什么也不会计较,包括你腹中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叶小禅闭上眼,泪水仍止不住的肆意流淌。
他把她当成了娘亲……
原来,一切追根溯源,都不过一个“情”字……
陆振德对娘亲耶律纳兰用情至深,而娘亲早已心有所属;他得不到,便不惜毒害自己的亲人,阴差阳错,却害了最爱的人……
“你觉得娘亲会接受你吗?你霸道,你贪婪,自私,而且狠毒……娘亲要的爱是纯粹的自由的,而且没有任何负担的……所以,娘亲永远不会爱上你,你也不配得到娘亲的爱……”
“你说什么?”陆振德眼神汇拢一些,看清眼前的叶小禅,有些急怒,“不会的,我努力打下这片大好的江山就是为她;我为帝,她为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谁不乐意?”
“你是为你自己!你若是真爱娘亲,应该让她幸福,而不是拆散他们!”
“你凭什么说我?我偏要拆散他们!兰儿是我的,是我的!”陆振德又陷入臆想之中,挥起手臂一震,山石呼啦啦塌陷下去一大片。
“爹,别打了,我们会被埋住的……”
混乱的声音盖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她手忙脚乱的去搬动昏迷的娘亲;她一动,阮嫣云便醒了,
“鸣池……”
随即,她看着陆振德身后不动了……
小荷也跟着看过去,紧张的抿紧嘴唇,紧紧地抱住娘亲。
四面八方汇聚了无数的人,身上是阿布日族特有的服饰;而且,最前方是冯季堂、苏平之、将佩星等一干锦衣卫。
叶小禅感觉到异样,被定住的身形不能动,只看到几个人;他们……他们都来了……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包围圈越来越小,冯季堂瞅着陆振德,露出一抹轻笑,
“老家伙,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就你们?我还不放在眼中!”陆振德的神智这才有些清醒,说出的话也有了以往的狠戾。
冯季堂一扬手,
“上!生死勿论!”
几十条人影扑上来的同时,阮嫣云奋力向叶小禅面前一冲,
“鸣池!抓住她,冲出去!”
身后冷风灌来,她避之不及,但听得“噗”的一声,是兵器入体的声音;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有余悸的回过头,正看到小荷缓缓倒下的身形,
“小荷……”
“小荷!”叶小禅也焦急的呼唤;小荷虽懦弱,但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而且对她一直很不错,扪心自问,她是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的。
小荷我这透体而出的剑尖慢慢软倒,阮嫣云瞪大了眼眸,摇着头,有些不相信的扶住她。
“小姐……”小荷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小荷……不求你原谅我爹我娘……但求你能放下……放下这断……仇恨……”
小荷怎么想的她岂会不知?母亲的仇人就在眼前,这仇她岂能不报?唯一不忍的便是……
“不要说了,小荷……”
小荷凄惨一笑,鲜血沿着唇角滑落,
“我知道……说什么也是……也是枉然……小荷替爹娘向……向姚家赔罪……”
“小荷,我不要赔罪;我恨他们!我恨他们……你等着,我要杀尽姚家的人为你报仇!”
望着女儿至死没有嗑上的双眼,阮嫣云已经彻底的疯魔;握住小荷背后的刀柄,奋力一抽,不顾被鲜血溅的满脸满身,猛地向叶小禅扑来。
叶小禅正因为小荷的死而暗含悲痛,冰凉的刀刃挥到眼前,这才警醒般的睁开双眼。
阮嫣云看着胸前的剑尖,又不甘心的看看叶小禅,身形缓缓地滑倒于地。
她身后站立的是满脸不屑的将佩星……
这边,冯季堂十几人,车轮战,轮番上阵还拿不下陆振德;而且不时的补上去的阿布日族的勇士,一不小心被陆振德的掌风刮到,便非死即伤。
“不能这样……”将佩星担忧的打声呼哨,锦衣卫全部退下,一旁的阿布日的小首领手一挥,无数的弓箭手将陆振德围在了正中。
“不要!”叶小禅惊呼出口,为时已晚。
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陆振德,众人都以为这次必然得手之时,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个方向的箭矢发生了变化,被一股大力整齐的牵引着,打向另一个方向;将对面来的箭矢全部击落,而且,借着冲劲,射死了对面无数的弓箭手!
“该死的!忘了他的‘斗转星移’!”冯季堂懊悔不已,这全是叶小禅的部下,阿布日族新建,每折损一人,对阿布日都是莫大的损失。
“阿星,你和阿布日的勇士带上小禅姑娘先走!”
“不!一起走!”陆振德的武功有多厉害,叶小禅不是不知;她不能让锦衣卫们为她冒险。
“谁也走不了!”陆振德施展“斗转星移”,击倒了一大半的人飞身扑了上来,又来抓叶小禅。
冯季堂和将佩星回身抵挡,却被他的两掌击得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陆振德又向前探手,叶小禅只觉拼尽了全力,动作也是太慢,竟怎么也躲不开他的魔爪笼罩……
任命的闭上眼……
手腕被谁握住?还有那熟悉的清草气息?
睁眼正看到安平和陆振德狠狠地对了一掌。
她的心猛地提起——他怎么能够硬拼?他的功力怎比得陆振德二十多年的内力?
但见安平和陆振德的手掌对上以后,借力向着一旁一旋,巨大的撞击之力登时犹如泥牛入海……
陆振德也惊异了一下,只这片刻安平已经将叶小禅拉开。
叶小禅想要拉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欺身而上,双方占到了一处。
叶小禅紧张的将手按到心口,以阿布日族特有的方式祈祷着,祈祷着……
“族长,不必担心!你看……”
耶律风站到她的身旁,宽慰她,并指给她看。
她疑惑的张开眼,又瞬间睁大。
只见安平的招式还如以往般平淡无奇,威力却是大增。
“你仔细看……”
耶律风在一旁看着,解释着。
原来,在他受伤时,姚鹏输给他大量的内力,他转而精炼、吸收,并练了更为高深的“无影龙抓手”;这还不算奇特;当他听说叶小禅被俘,急急的想找来时,姚鹏字一旁拉住了他。
当年,姚鹏和陆振德分别从师父那里继承了“乾坤大挪移”和“斗转星移”;两者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均需要几十年的功力才能练成。
姚鹏已经输给安平大部分的功力,这回更是毫无保留的将“乾坤大挪移”的口诀传授给了他;以他的聪明,再和他们珞珈山的“无影龙爪手”融会贯通,竟成了出奇制胜的法宝……
看着安平越战越勇,看着陆振德越来越狼狈;看着陆振德几十年的欲望在这一刻一步步地化为泡影,看着她的大仇即将得报,她的心却沉闷的透不过气来,那种压抑的感觉越来越重。
闭上眼睛——她曾经最亲的叔叔,应该不会想到,他今日的凄惨结局……
结束了,一切都将结束了……
战斗逐渐衰弱,直至无声……
她却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无声的抽噎;在那个脚步缓缓靠近的时候,她突然提起轻功转身奔去,直到好远好远,她的族民看不到了,她才肆意的放声大哭。
哭到软弱无力,哭到气息衰竭,哭到身后的脚步坚定的靠近……
有力的手臂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让她靠在那个安全的怀抱渐渐回复平静。
“安平……”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唤他。
“嗯?我在……”
“知道吗……娘亲的仇……终于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