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晚间回来,便对叶小禅说了来意。
叶小禅看着她得意嚣张的样子怒火喷发。
她竟是门里派来“配合”自己的!
她说的“门里”,能有谁?不是门主!那是阮嫣云,是右护法——是叔叔!
银牙咬碎,恨不能立时上去撕破她虚伪的笑脸。
画眉当下言语上又激了她几句,两人便交上了手。
画眉知道自己不是叶小禅的对手,架住她的手臂,笑道;
“在‘他们’的眼里,我可还受着‘内伤’;若不想咱俩被怀疑,最好就不要动手……”
叶小禅思忖半天,只得恨恨住手。
画眉眼见叶小禅吃瘪,心情格外之爽。
一夜无话。
隔天见面,叶小禅对画眉视而不见;面对画眉的冷言酸语,听而不闻或冷眼相对。
还好,孟兮瑶的到来缓和了她们之间僵冷的气氛,手脚麻利的包了好多饺子。
叶小禅不知稼穑,孟兮瑶当然知道;画眉装出病弱的样子,她也能看出几分,更没指着叫她帮手。
煮饺子时,张庭飞又带了东西来看画眉。
画眉喧宾夺主的留了张庭飞吃饭。
画眉对张庭飞柔媚的样子,连孟兮瑶都看不下,更别说叶小禅了。
看着叶小禅气闷的样子,画眉心中又是一阵大爽;似乎自己的生活有了目标,那就是专门来叫叶小禅吃瘪的!
背过人时,画眉冲她笑言,
“姚堂主没进过凝香堂,却知取悦男人;安氏兄弟一个比一个出色,皆拜倒在你的裙下;我是自愧不如……但不知,将来真要嫁做人妇……”举着自己的纤纤细手,幽幽的叹道,“这双杀人的手,该是怎样的做女红,怎样的沾那阳春水……”
叶小禅暴怒的即将掐上她的脖子时,她仍是不躲不避,一脸无害的微微含笑……
叶小禅收手了,她知道为什么画眉有恃无恐了,因为她看到一旁张庭飞震惊、责备的表情……
画眉赖在叶宅。
叶小禅用尽了办法已不能将她赶走,只能试了最后一招,“敌进我退”。
叶宅彻底的被“鹊巢鸠占”。
而叶小禅也尽量不和她照面,变得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画眉犹如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但不过几天,又无聊了。
只是,她和叶小禅的争斗,是不会让张庭飞他们看到的;他们见到的她,永远都是一副乖巧又讨人怜的样子。
叶小禅对画眉的敌视,他们都觉察到了;她对沈婷婷的不满,还演变成了“失踪”,更导致了大家的不满。
或许,她,并没有原来他们见到的那么好?
委婉的说给安平,安平竟然不信。
他去找了叶小禅机会,不管是早是晚,居然找不到人。
终于有一天,掌灯许久,安平又站在了她的门口。
暗中观察他多日的画眉,装作无意间在门口出现。
“咦?安公子——你找她?”
“……”安平看看里面,她似乎还没回来。
“她……”欲言又止状,“你还是进来等会儿吧……估计要二更天以后才能……”回来。
“……”安平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还是没有说话。
看他阴沉着脸,又做万般为难、吞吞吐吐的样子,
“要不……你到‘天香楼’的后门等她……”
她故意说得遮遮掩掩。
叶小禅这些天的行踪,她已经摸得清清楚楚,——看来,他们之间又有好戏看了!
看着安平强压下不适,愤恨难平的离去,眼底闪过算计的光芒。
天香楼乃酒楼,晚间生意红红火火。
半夜二更半,酒楼的喧哗尽去,接近打烊。
前面的烛火一点点的隐去;后院的角门“吱呀”一声打开。
出来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长得肥硕,三四十岁;女的年纪尚轻,娇俏瘦弱。
两人默切地向前走,似乎是要送女子回家。
夜色下,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精神都还好。
男子边走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手上不时配合着炒菜的动作。
女子侧耳倾听,偶尔随着他的动作偶尔轻笑一下。
那一笑,万花失色。
男子呆住,随后“嘿嘿”地干笑一下,继续侃侃而谈。
不见,他们走到巷尾,巷子的另一边闪出一个白色衣服的人影,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背影良久,终是惆怅的化作一声长叹,隐身而去。
他刚刚离去,女子便回头看向他适才站立的地方。
黯然垂下的眼眸,遮住了万般的心事。
“嘿,小禅妹子……”男子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淡淡一笑,
“金大哥,就到这里吧!太晚了,你也早些回吧!”
金大厨看她坚持,再说,转个弯就到了,也笑笑道:
“好!我看着你转了弯就回……”
天色微亮,胭脂楼内,正是春梦未醒时分。
胭脂楼的后花园,和普通的花园一般无二。
绿柳浓荫下,晨色蒙蒙中。
两个人影聚在一起。
一个粉紫衣衫的女子女子,对着另一个身穿掐花衣袍的流露出得意和不屑。
几句话后,闪身而过。
那紫衣女子,故意用肩胛撞在那个人的身上,在那人惊诧的神色中傲气的扬了头,得意之色尽显。
另一女子,揉着发酸的肩膀,无奈的苦笑;手指收紧,里面的纸条是一封密信。
紫衣女子倨傲的打开后门,小心的观察了外面的情况。
花街柳巷的后街,又是这个时辰,哪里会有什么人。
女子大方的走出来,扣上门,一转身,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她的前面,一个黑衣男子背着身,负手而立。
听闻身后她的反应,悠悠的转过身。
黑衣之人淡然的神色如同幽幽空山上淡雅无争的墨竹,身上王者的气势浑然天成;淡漠的神色扫过她,不见一丝的波澜。
画眉几乎又是失声叫出。
这人剑眉朗目,鼻直口方,面色白皙,温润如玉。
——少主?!
虽然长相极为相似,但画眉肯定——他不是!
那人看出画眉的疑惑,仍旧是冷漠的样子,看来是不愿多做一分多余的解释,只伸手掏出一个七彩的火焰标一晃。
画眉立时结巴起来,低声叫道:
“特、特使?!”
七色火焰标是门主亲赐于少主的信物,此刻在此人身上,就如同盟主亲临。
小心的观察左右无人,这才上前。恭敬地抱拳低声道:
“凝香堂知应画眉,参见特使……”
近午时,金大厨又等在天香楼的后门。
见面后,两人照例寒暄几句。
叶小禅感到了一束异样的注目,以为是安平,蹙眉看去,不觉惊喜万分,
“文……哥,表哥……”
一旁那人面色如玉、长身玉立,冲着叶小禅淡淡含笑;站在那里不动,自然的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金大厨一眼就看出此人的不凡,聪明的静立一旁。
文圭含笑点头。
“金大哥,我……我表哥来看我了……今天就不去了……”
金大厨不多言语,和文圭抱拳见过,而后上工去了。
叶小禅问候了奶娘师傅等人,又说了自己的近况,两人边走边聊。
文圭回头看一眼天香楼,
“学学也好,只是别累着自己……要不,给比安排两个下人……”
叶小禅摇摇头,听着这关心宠溺的话,感动不已。
“老大不小了,也该学者照顾自己……”微红着脸,附和着文圭的话,就听他话锋一转,“右护法那……”
陆振德和叶小禅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二。
陆振德明里说是为圣血门,私下为了自己几分,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违反门规,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知道了,文圭哥——”她极不愿意提起陆振德;虽然他不时的派丫鬟帮衬自己,但目的在哪,她心里清楚得很,“没来过京城吧,想去哪里玩,想吃什么,告诉我!”
第一次,叶小禅在他的面前露出少女的天真;文圭则淡淡含笑,一脸宠溺的任由叶小禅带着他逛起了京城。
不知何时,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紧紧地牵住了他的心。她从冰冷的北国满身是伤的回来,他跟着心疼;如今,在绿意盎然的京城,看她能走出悲伤,他亦跟着欣喜。
多希望自己永远就是那个能永远带给她幸福的人啊!
这么想着,正好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看到叶小禅不经意的扫了正中那做工漂亮的凤钗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拿了起来。
叶小禅惊讶了,还从未想过要别人来帮自己挑选饰品;脸上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文圭心中大动,在摊主不停地夸赞中,下意识的将那个凤钗向她的头上戴去。
耳后风声传来,文圭迅速回身,“砰”的一声。
对掌的两人,站立不稳,后退两步。
“登徒子!”安平怒喝。
这人是谁?对叶小禅竟是如此亲昵!
“此人内力浑厚……”对过一掌后,文圭心中暗暗说道。
但看清来人后,不觉惊异万分,
“安大人?”
去年圣血门和朝廷谈判,他见过安明;但安明已死,叶小禅心神俱伤,他也是亲眼所见;如今,难怪小禅恢复如初,他……
此时……此人……是他……非他……
想到自己来京的目的,看一眼小禅,心中失落万分。
安平怒意更深,不知对方认错了人;还以为对方随自己知根知底,自己不了解人家半分;相比较之下,定是小禅和他比较熟稔了……
看小禅和他一起,明显胜过和自己亲昵!
一旁摊主见他们剑拔弩张,早利落的收拾了摊子;叶小禅也取下头上未戴好的头钗递还。
“安平……”叶小禅不满的唤道:“你要干什么?!”
安平醋意横生,扫过她,别过了眼;不知何时,她已对他这般重要!
“阁下何人,报上万来!”
“他是……”
“在下莫强。”文圭拦下小禅的话,急急回道;看安平对叶小禅的态度,他的心下稍定:有他代自己给小禅幸福,又有何不可呢?他虽不是“他”,但相似的容貌,他已成功了一半。
压下刚刚蒙起的心意,无奈苦笑……
莫强?莫要逞强?
听他的回话,叶小禅唇角微微抽动。
他无奈的苦笑看到安平眼中,只觉得那是讽刺,
“男女有别,阁下的举止是不是太轻浮了?”
“呵呵,我们表兄妹亲近有何不可?”文圭语气淡淡,说出的话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表兄妹亦不行!”安平气得咬牙,看一眼小禅,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更叫他恼火,挥掌欺身而上,
“莫兄,安平讨教高照。”
若是旁人,定是抻着安平的话头奚落他几句;但文圭本就寡言,又有心为了小禅试一试他,眼看着小禅,身形后退,一边抵挡一边回绝:
“今日不行,改日应约如何?”
“择日不如撞日,”安平见文圭的眼似黏在小禅身上,酸意更甚,“月初升,露初落……”
文圭眼一眯,
“南不行,北二十。”
“口说无凭……”
“击掌为誓!”
叶小禅还未听清,二人已经按着江湖规矩下了战贴,定了时间和地点。
但见他们“啪啪啪”的击掌定誓,根本无视她,叫她怒红了脸,
“你们……哼!”
“小禅……”“小禅!”
见她跺跺脚甩袖离去,二人异口同声呼唤;又相互怒视对方一眼,同时开步,眼中的怒火又相互喷发过来。
莫强对小禅的在意及紧追不舍,让安平几乎失去了理智,挥拳向文圭打去;文圭听风声侧身避过,两人拳来脚往战在一处。
叶小禅奔出不远,那两人又打了起来;隔了不多的人群,站在外围直跺脚。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她面前受伤,咬牙,发着狠道:
“好好好!你们打……打不死一个不要来见我!”
这回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去,他们也住了手。
文圭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安平也要追,不期然,旁边一人拦住他,
“庭飞?”
“阿平……”张庭飞看一眼叶小禅离去的方向,轻笑,“你确定要追……”
“……”废话!
安平瞪一眼他,又急急看向失去人影的方向,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在关键的时候来给自己拆台,“你干什么?!”
“关心则乱——追上去,你准备好了承担她的怒火?”张庭飞手扶着下巴,笑得阴险,“阿平,三十六计中‘欲擒故纵’……”
安平眼一亮,似明白,又不甘,又看一眼前方,忍了下来。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拐角一人站了出来。
一身紫衣,俊眉修眼;望着文圭离开,长舒一口气,嘟起红唇,万分妖媚。
刚从街角现身,就被挡住视线。
蓝衣皂靴,——正是黄鑫龙。
“小贱人!上次坑得我好苦!”
画眉眼底闪过嫌恶,随即翘起樱唇,万分可怜的申辩:
“黄公子——那不关我的事嘛!”
“哼!老子为此躺了好几天,怎就不管你的事?!”
画眉垂头,眼底的狠戾一压再压,待抬头,便是满眼的水雾,我见犹怜。
应付一下黄鑫龙,顺便不着痕迹的扫一下张庭飞,故作害怕的节节后退,突然一抱双臂,泫然而泣,
“黄公子放过我吧!那真不关我的事啊——”
黄鑫龙以为震慑住了眼前的美人,洋洋得意;那可怜的样子,更让他心痒难耐,正待安慰几句,成就好事;还没进一步行动,“虎躯”再次飞起,伴随着一声暴喝:
“黄鑫龙!又来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