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庭飞离去,沈婷婷心虚的关上房门;看着那没有来得及遮挡严实的夜行衣,闭着眼,解脱般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有些迷茫,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失力;沿着门板,她软软的滑坐到地上,埋首在两膝间,心中有了什么预感,又不想认命,——猛然间,有一种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
现在,自己终于体会到叶小禅当初的那种心情了;对自己的未来,隐隐有憧憬——理智却在祈祷,千万不要走到那一步!
突然,两粒石子打在门板上,“啪啪”!
她一惊,翻身跃起,吹熄了烛火。
片刻,她再从屋里走出来时,已经挽好发髻,整好了衣衫。
院子的角落,一人背着身,负手而立。
画眉左右看了一下,疾步赶过去,抱拳施礼,
“参见右护法!”
“……”
画眉抿抿唇,深吸一口气,
“属下告罪,今夜未能得手……”
右护法依旧不说话,画眉只觉得眼皮“突突”直跳,
“右护法……”
陆振德猛地转过身,阴霾的双眼瞪住画眉;吓得她连连后退,口吃也结巴起来,
“我……”
“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没有……”画眉垂着头,眼神游移不定。
“没有?”陆振德眯起双眼,似看着待捕的猎物,“那好!杀了他!”
“右护法!”画眉大惊失色,“右护法明鉴,这次的密奏还没有得手,仍需要他的帮忙,所以……”
“哼!”陆振德不耐的瞥她一眼,不屑道:“你跟他厮混这么久,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画眉登时面红过耳,羞愤交加。
“给你两天的时间,‘密奏’若是到了皇上手里,你提头来见!”
画眉心中一沉,面对陆振德不善的目光,快速地把头垂下,
“属下有话,不知……”
“讲!”
她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右护法,
“其实,右护法没有必要如此忧虑;那十万大军和南京六部还有铁血门之事与圣血门并没有冲突,你处心积虑的拦截消息,对咱们没有半点好处……所以……”
“所以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右护法阴沉的快要滴下水的脸色,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只需作壁上观,坐收渔利!”自信满满的神情,在撞上右护法阴霾犀利的双眼后,立即惊吓的低下了头。
许久,陆振德才幽幽的开口,
“画眉——我是不是让你知道的太多了……”
画眉心底一凉,赶紧俯身跪倒,
“右护法恕罪,是画眉多嘴了!
陆振德的心思转了几个个,最后还是缓和下语气,
“明天若是还不能得手,后天将他引到南密林……”
画眉蓦地抬头。
“放心——他一死,你就可以回到门里;这次任务若完成得好,等你一过双十,凝香堂堂主的位子就是你的……哼!他若死掉,你一失踪,我再给添把火,保证让锦衣卫自乱阵脚;到时候……”手掌紧紧一握,似乎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画眉激灵灵的打个冷战。
“怎么?”陆振德看在眼里,不屑道:“舍不得?若是下不了手,早些说话——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能办的利落!若叫胭脂以你的样子,再用上美人计,早该的手了……”
一听这话,画眉心里极不舒服。
看她走神,陆振德冷笑,
“我的话……”
“属下明白,办不好,提头来见!”
陆振德又冷冷的盯了一会儿画眉,不再言语,似在考虑她说话的可信度;最后,他后退一步,足尖点地,飞身而去。
画眉半天回不过神:右护法打算让画眉易成自己的样子去勾引张庭飞,他想让张庭飞和胭脂……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她就感觉到恶心,而且心里堵得难受……
自己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挣扎着回到屋里,摸黑躺到床上,右护法的话一遍遍的响在耳边,
“我让你知道的太多了……”
“密奏若是到了皇上手里……”
“他若死掉,你再失踪……”
“等你一过双十,凝香堂堂主的位子……”
“让她易成你的样子,再用上美人计……”
“……”
心里越来越难受,但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时也说不上来。
思量半天,最后还是把重点放到“密奏”上面。
密奏……密奏……密信……密……
对了!这密奏不同于去年的密信,我盗走一封密奏,他们还能写第二封、第三封、甚至无数封……
明知道不可能阻拦它被送到皇上手里,右护法还执着让我如此——难道,他把我当了弃子?是不是,无论我得手与否,结果都得死——我知道他的事太多了……
他为什么总逼迫我去杀“他”?可“他”不同于安明,“他”对他、对圣血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啊!
难道仅仅因为我对他动了心,或是他对我……
想起叶小禅失去安明的样子,她想象不出,那若是自己,会成什么样?
猛地,她翻身坐起,紧抓着胸前的衣襟,紧张的几乎无法呼吸——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
她疯狂的摇头,想把那个想法晃出脑海;但是,它就像在脑子里生了根——“十万大军——铁血门——南京六部——朝廷……右护法”?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若是这样,那、那不就是右护法叛变了圣血门?——圣血门那不就是灭门之灾!!
“婷婷……”张庭飞挑选着路边摊点的小饰品,回头看着精神恍惚的她,出言唤了一声。
她回过神,勉强笑了一下;他便又回过身去挑选。
沈婷婷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笑容缓缓的落下;上午的阳光几位暖和,但却耀眼,叫她一时看不真切眼前的……他。
——杀了他?
想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又怎能下得去手?
护他周全吗?——自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也许,自己消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好不甘心啊!
她不知,她这样想时,张庭飞也正在怀疑她;而且,面上表情太过明显,只有背过身,背过她,才,不会被看出……
昨天,他一回去,便受到众人的冷嘲热讽。
同样的计谋,让到手的猎物溜走两次!——让大家说他什么好?
因为太过熟悉,大家仅看到个影子,便可以认定是“她”,他却不愿承认;那只能说他是“当局者迷”。
其实,张庭飞心里也已经怀疑了,不然也不会随后去她住的地方;心里一个劲的暗骂自己——充什么正人君子,当时掀开她的面罩,一切不都明了了?
心里想着兄弟们对她的“设计”,如果她不是“她”……那,这样,会让他有些不敢面对她。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出神。
突然,一声马嘶。
一匹惊马横冲直撞的奔过来;张庭飞回过头,惊马已到近前。
沈婷婷刚刚回过神,一时呆立当场!
“婷婷!”张庭飞惊呼一声,一把扯过她;还未来得及扶她站稳,便看到她身后呆呆站立的一个小男孩;摊主被吓得几乎失声,
“虎子!”
千钧一发之际,张庭飞甩开沈婷婷,抱起小男孩,旋了个身……
惊马跑出不远,便被一“勇士”拦下。
——计划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们计划用惊马让沈婷婷作出本能的反应,使出武功或露出马脚;若她不会武功,或城府极深,不露马脚,张庭飞在及时来个“英雄救美”;救美的同时,再来点“意外”,造成她的足伤……而且,其他的就好办了,让徐锦鸽或孟兮瑶注意一下,她的足上有没有旧伤,一切都搞定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路人的指指点点,他顾不上;抱着小男孩,担忧的看向倒在地上、和他一样喘息未定的沈婷婷——
她的眼眸闪了上又黯淡下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