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禅刚刚点上油灯，灯芯一晃；她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释然。头也不回的走到床边坐下。
“呵呵，”身后传来轻笑，“叶小姐又晚归了……”
“出去！”叶小禅的神色骤然变冷。
画眉不以为意，直接走到桌边坐下。
“出去！”叶小禅抬高了声音，“我要睡了！”
画眉直勾勾的看向她，唇角含笑，眼神阴冷，“不要抹不开嘛！刚才的事，我会当做没看到……”
“你……”叶小禅瞪大眼眸看向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死了一个安明，立马又勾上一个安平，——还真是置门规于不顾啊！”
“出去出去！我不想见到你！”画眉每次都能把她激的怒火冲天；尤其是安明，明知道那是她的逆鳞，非要一次次的掀开它、提醒她。
“哼！我说完自然会出去！”画眉也冷了脸，“不管你在门里受多大的优待，但若是触犯了门规下场也是一样！”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管是你死还是他亡……上次是……这次……也是……”
叶小禅蓦地站起，厉声尖叫，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呵呵！”画眉又一次成功激怒了叶小禅，甚是得意，也不多呆，起身慢悠悠向门外踱去。
叶小禅爆红了双目，一个枕头丢过去，哑着声嘶吼，
“滚，滚！明天就滚！不要再住我家！”
整整一晚上，叶小禅都纠结在无休止的梦境里：画眉横眉以对；安母漠然及白眼……心中着实黯然不已；“小禅小禅……”一旁安平叫她，“你怎么了？”安平的温言软语，让她倍感欣慰。
画眉自一边闪出，冷笑，“不是你死便是他亡，上次是，这次也是……身在圣血门，岂能还有儿女私情？”她大惊，抬头看去，安平并没有听到什么，依旧对她含笑脉脉凝视。
眼神稍微一错，几条黑影自他身后跃出，杀气笼罩，“——不！”惊声尖叫，抽身上前，“你们看清了，我不认识他，不认识他！”
安平眼中闪过受伤，“小禅，你说什么呢？”看着那熟悉的相貌，她的心中一痛；但随着她的这声呼喊，四周杀气逐渐隐匿。安平上前一步，她惊退一步；想起画眉的话，想起门规，想起阿明的死……心一阵阵刀绞般痛：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这个和阿明有着几乎一样相貌的人，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看着退后的黑衣人，她摇头，背过身，“我真的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刚迈动步子，腰间一紧，好闻、清爽的青草香便将她包围；炙热的呼吸扑在耳畔，
“问问你的心——怎么会不认识？！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躲的什么？怕的又是什么？”
她慌乱的去掰钳在腰间的手，“阿平，不要这样……求你……”
“呵呵，”安平轻笑，“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再唤来听听……”
“你……”她更红了脸，浑然忘了手底的动作……
“哼！你果然薄情！才不过多久，你便把我忘记……”浑厚低沉的声音，叫她大惊的挣开安平；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夜色下，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立，背后耀眼的光亮，将他的面色趁得很黑；墨发高束，薄靴皂衣——赫然是安明！
“阿明阿明！”她激动地上赶两步，安明却随着向身后的光亮退去；她急忙停下，安明也停下；她摇摇头，颤抖着双唇，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阿明……阿明……我怎会忘记你！这里，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装的满满的全是你啊……”
“叶小禅！——你说什么？！”
蓦然回首，安平怒目而视，冲她低吼，
“那我算什么？！我把你从雪地里救回来；我损失内力为你疗伤；为了你，我把自己变成半个药人；为了有资格保护你，我把自己‘卖’给了莫师叔！你忘了：我们踏雪寻梅，吟诗对句；我们西山赏落日，一同吹奏清平引；夜色下，我们燃放漫天的火树银花，为我过生辰……这些你都忘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看着安平怒红的双眸，她无言以对。
一边是他，一边是安明；一个白袍，一个皂衣；那相似的容颜……她承认，开始，也只是把他当了安明的替身；他的稳重，开朗像极了安明；她的才情、温情又将她深深吸引——不可否定，继安明之后，他亦在自己的心中占了极重的位置……
只一犹豫间，安明清朗伤心地声音传来，
“你果真薄情……真是薄情呵……”
身形迅速的向后面的光亮退去；她急忙跟去，撕心裂肺的喊，
“不要——阿明！求你不要走！”
“叶小禅，你竟是这样的朝秦暮楚！”安平伤心地丢下一卷东西，拔身离去。
掉落到地上的东西打开，是一幅画——他们合作而成的“凌波仙子图”！
心中震惊，那晚她几乎认定了他就是那个“清影先生”、那个上元夜就开始倾慕的“玉清影”；虽然他否认了，但她坚信自己的直觉——
“阿平！”
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一般，抬脚向安平的方向追去。
足下一绊，蓦然惊醒，竟是南柯一梦！
忽的从床上坐起，按住心口，仍觉心惊不已。
窗外已经泛白，远处传来鸡鸣声。
天亮了……
手抚上脸颊，是冰冷的泪痕，想起那个梦……
安明去后，自己伤心欲绝，却从未梦到过他，今天这是……
心口烦闷不已，痴痴的喃喃低语出声，不自觉呼出的竟是：“阿平……”
“呵——”门口传来嗤笑声，“某人真是春梦醒来迟喔……”
门从内拉开，叶小禅只着中衣，面无表情的出来，看也不看画眉，径自去了另一个屋。
画眉因她的冷漠怔了怔，又挂上冷笑跟过去。
“心了想着大哥，梦里呼喊着小弟的名字——我们的姚堂主真是个多情的人！”
叶小禅顿住，抿了抿唇，继续梳洗。
还以为仍会激怒她——画眉讨了个没趣，立即气馁；凑过去，抱着双臂，倚在门口。
不一会儿，叶小禅换了衫子出来。
她恹恹的刚要开口，叶小禅站定，竟是没有继续昨天的话，没有赶她走，头也没回，淡淡的丢下一句，
“你已没有心，不会有在意的人；别人也不会在意你——你永远只能像僵尸傀儡一样活着……”
画眉反应过来，叶小禅已经出门，恨恨的甩甩手臂，
“说什么啊！——我愿意做傀儡僵尸啊？走这一步，我愿意吗！我有权利选择吗？”
猛的抱了头，痛苦无力的滑坐地上，
“谁会在意我们，谁在意？——你说得对，我没有在意的人……永远不会有……早在身子交出的那一刻……我已没有权利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