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一点即透,再加上多年来宁浮萍的教诲政治素养极高,能更进一步深思,张玉的话就像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惊起波澜,一圈一圈扩大。
英王心中暗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南国人求亲不成,越国皇帝为了息事宁人定然会赔礼补偿,赔礼是一门学问,钱财多寡看得出亲厚悬殊。甚至不能排除一点可能,越国皇帝打着赔礼的幌子,暗中源源不断资助南国人。这虽然乍一看不合常理,但是趁华南之战,借南国之手,消磨华国元气,真正获益的就是他们越国了。而且赔给南国的钱几乎可以不用越国自己出,大可以伸手向华国要,华国皇子娶妃,越国公主出嫁,聘礼怎能寒酸?英王越是细想越觉得越国联姻一事的真正用意,绝非表面上那样简单。幸好有张玉随行,他应该早已洞悉其中阴谋了吧。
张琳琅见英王神情变换,总盯着他看,他也正心虚,决定还是早点坦白把姜梓轩偷出乐府的事情。于是他小心翼翼道:“张玉昨天晚上未经殿下允许做了一件事情,还请殿下恕罪。”
英王笑道:“张玉你做每一件事情想必都是有深意吧?”
张琳琅感觉英王的心情似乎很好,对她评价也很高,赶紧谦虚道:“殿下太高看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此事做得是否对,昨天晚上我把姜梓轩从乐府偷偷带了出来,现在安排他和妻儿在一起。”
英王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闪烁着惊异和不解,冷静道:“这么说现在姜梓轩就在东馆,而乐府的人并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姜梓轩。”
张琳琅点头:“昨晚姜梓轩一直昏睡,他自己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张玉也不曾惊动乐府和东馆的人,只是叮嘱过他的妻儿把他藏好,不让外人见到。”
英王脸色一沉,不怒而威道:“张玉,你可知道姜梓轩与越国公主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么?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把他们一家害成那个样子么?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管姜梓轩的事情?飞雪公主和你是什么关系?”
张琳琅沉默不语,其实也后悔自己鲁莽的举动,但是一想起小雪无助的眼神,一想起阿楠俊朗的容颜,再加上萧纯的蛊惑,昨晚她的理智早就被情感左右。她面对英王的质问本来想张口为自己辩白几句,把责任推到萧纯身上,可是这又关萧纯什么事情?从一开始这一连串麻烦都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起,萧纯不过是好心帮忙,张琳琅凭良心而论绝不忍再陷萧纯于不义。
英王见张琳琅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出口,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张玉,你到现在仍然信不过本王么?不相信本王有能力帮你,还是认为本王根本就不是能成大事之人?难道你留在本王身边,并非为了辅助本王,而是图谋不轨?或者你真正效忠的另有其人?”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东馆,张琳琅和英王在房中密谈,就连萧纯也不在。
英王如此直白地问话,张琳琅震惊非常。这可是关乎到饭碗甚至性命的大问题,张琳琅立刻清醒了不少,惶恐地跪倒在地。她以前很少向英王行如此大礼,非常时刻显得格外郑重。
张琳琅真诚道:“殿下,张玉发誓只效忠您和圣上。”本来她想说只效忠英王一人,可是想了想英王上面还有个皇帝老子,这个时代君臣父子天地伦常不能乱,所以又加上了皇帝。
英王严肃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心中释然,原来张玉是父皇的人。父皇英明神武,智慧超群,能招揽到张玉这样的人才并不奇怪,为何要安插张玉到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身边呢?难道父皇早就已经看破他不学无术都是装出来的?所以派张玉辅佐或者说是考验,倘若他真是可造之材,能当大任,说不定……怪不得那日入宫觐见,父皇特意提醒:“玖儿,你的那位张侍读非池中之物,你千万不要浪费了他的才华。”
英王回忆着当时父皇的话语神情,越想越觉得与自己的推测吻合,看来父皇是想通过越国之行历练他吧,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才不会辜负父皇的希望。
想通了这些,英王温和道:“张玉你不必紧张,起来说话吧。”
张琳琅现在哪里敢放肆,试探道:“殿下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能回答,殿下难道不怪罪么?”
英王笑了,亲手将张琳琅搀扶起来,握住手臂,诚恳道:“本王相信你的忠心。本王不逼你,姜梓轩的事情你处理吧,需要本王帮忙尽管开口。”
张琳琅只觉得一种久违的感动从心底涌出,她本就是感情丰富自控力不高的人,乍惊乍喜之下热泪盈眶,颤声道:“殿下,谢谢你的信任。”
英王看张玉的表情神态丝毫不似作伪,像是发自内心的感动,恍然大悟,或许张玉故意隐藏许多秘密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度。如果能证实这份信任,张玉会回报的将是赤胆忠心么?
抛开那些理智的思考,仅仅是张玉现在这副泪眼朦胧的样子,英王又怎忍心再逼问,再怀疑什么?
擦干眼泪,张琳琅慢慢平静下来,请示道:“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姜梓轩?”
英王面上平静,其实心中纷乱,所以他摆摆手道:“本王要一个人静一下。”
张琳琅如释重负地离开,原本的困意被这一番折腾早已消失,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小雪母子的房间。
萧纯早已笑嘻嘻地等在门口,见到张琳琅红肿的双眼,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诧异道:“张大人怎么了,难道英王殿下欺负你了?”
张琳琅突然扑到萧纯怀中,像一个刚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委屈道:“萧大侠要为我做主啊,殿下他……他……”
萧纯毫不留情一把将张琳琅推开,正色道:“张大人,想趁机占在下便宜你现在的身手还差得远。”
张琳琅的色抓还没沾到萧纯的衣服边就被挡开,不免破涕为笑道:“萧纯,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趁我眼盲,将我全身上下看光光,现在却碰都不让我碰一下。这会儿倒是会装正人君子,如此见外生分。”
萧纯强忍着莫名的心虚浮动,唇角浮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据在下观察,张大人似乎对任何一个美男子都感兴趣。说不定刚才就是你想对英王下手不曾得逞,惹恼了英王,现在装可怜想博取在下的同情,在下可不会轻易上当。”
张琳琅看着萧纯似笑非笑的脸,听着这种玩笑一样的话,心内忽然涌起了一股酸涩。
在萧纯的眼中,她便是这样轻浮的女人么?对任何美男子都不放过,不知检点么?所以他才不愿与她有过多牵扯,不愿承认曾与她的肌肤之亲。
也罢,对方这样看她,她亦并非真被冤枉,她就是喜欢美男子有什么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