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亲自来送香了?”
绛桃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好久没来,想姐姐了,正好前两日新调出一款香,我甚为满意,特送来给白芷。”
白芷还是在楠毓殿,可她配不出这世上无双的味道来,绛桃便常将新配的香给她,阿杳是知道这事情的,但绛桃求她不要告诉公主,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阿杳微眯着眼打量着这个长高了许多的少女,看到她脸上连片的红印,又劝道:“怎么还是不见好,再找御医来看看吧。”
想当年,她有着最为细白的皮肤,真真如羊脂美玉一般,而如今大片的的红印子像是吓人的传染病,盖住了她大半个脸,让人不想看第二眼。
绛桃摸了摸脸,笑道:“多麻烦啊,又不影响生活,不想治了。”她笑嘻嘻指着那边可怜兮兮的若菲,求情道:“姐姐快去劝劝公主殿下吧,这丫头不知做了什么又惹了公主生气,跪了一上午了。”
阿杳微微一笑,“估计不是什么大事儿,公主现在觉得罚她挺有意思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找点茬,逗逗她。”
“也对,若真是一直做错事儿,怕早就被赶出楠毓殿了。”
阿杳既然已来,她也就放心了,同她们道了别,绛桃便要回胭水阁。
“啊,等一下。”阿杳又叫住她,“再过两个月便是皇太子的成年大典,到时候可能会忙起来,这个丫头莽撞得很,不能留在楠毓殿,到时候你先带回去,等大典过了再送她回来吧。”
若菲不甘地撇撇嘴,小声道:“我没有很莽撞嘛。”
绛桃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在她脑门上使劲一弹,“顶嘴就够莽撞的啦!真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笨死了你。”
“那桃姐姐是怎么学的规矩呀?”
她的问话让绛桃呆住了,是啊,她以前可比若菲粗枝大叶多了,是什么让她学会在主子面前绝不多话,学会尊卑有别需恪守本分,学会除了胭水阁再不乱跑不乱同别人讲话?
记忆里一个精明的笑容时远时近,似乎好久都没出现过了呢。
宫里,说错了话顶多受罚,可是她对那人说错的话,却让那张神采洋溢的脸再也不会出现。
她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再回来了,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察觉到她的表情越发黯淡,阿杳道:“若是有时间,就再准备一些新的香,殿下大典的时候兴许用得到。”
她又笑了起来,“好啊,我这就回去准备,若是有好的到时候还送过来,让白芷交给公主。”
“你总让给她也不是长久之法。”阿杳使了个眼神,屏退左右,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道:“她虽说仍旧是胭水阁的人,如今却主要是伺候在公主身边,你身为胭水阁最出色的配香师,若是总败给白芷,也说不过去,之前公主说王后似乎有意让白芷重回胭水阁,将来接替阁主一职。”
绛桃知道阿杳是为她好,可是她真的不想出头,而白芷却正想得到大家的注意力,既然如此,让白芷领功,其实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再说她也知道,白芷即使当了阁主也不会为难她,那她何必还要同她争呢。
她朝阿杳调皮一笑,眨眼道:“姐姐私自将公主的话传给我听,可是坏了规矩的呀。”
阿杳拿她没办法,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你呀,还是没吃过苦头,天真的要命。”
天真这词,记得以前有人说过她,那是骄傲的半夏,那时她以为半夏只是个坏心眼的大小姐,现在她才知道,半夏从来都知道,她确实是天真,别人一眼就看出白芷想要利用她,而她却以为那是姐妹情。
三年啊,让她学会太多本来她不想学的事情了,真是讨厌呢。
可是怎么办,我还是没办法对你狠心啊白芷,即使知道你拿了我的方子去讨好公主,去获得现在的地位,我还是觉得你没有伤害我,还是觉得你是姐姐。
她慢慢地往胭水阁走,路上见到眼熟宫婢便点头示意,互相寒暄几句。她们还没走远,就开始低声说她脸上的红印,绛桃不禁失笑,这些人都不会走远些再说么,再说这话题都说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说不烦。
宫里从来不缺话题,可是像她那年闹得轰轰烈烈的,或许不多吧。
她边走边观察着一路上的花,仔细看是否有适合做香料的花,一时也没注意对面有人走来。
“绛桃?”
她抬头:“映屏姐姐?”
来人正是曾经在霄阳殿点香的映屏,她们分别被遣回原处后,就再也没见到过。
“姐姐如今在哪个殿了,好久没见到了呢。”
映屏显然也十分开心,拉着她看了半天,皱眉道:“你这脸怎么回事,倒是比以前更重了啊。”
绛桃抿嘴一笑,“不碍事,对身体没影响的。”
“我现在在良妃的殿里点香,平日不太往这边来了,胭水阁送香过去的是个小丫头,叫什么来着我也没问,对了,你现在在胭水阁么?”
她回道:“是啊,回了胭水阁,还在配香。”
映屏平时在那边不怎么出门,又不喜欢跟人家八卦,胭水阁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看着绛桃略显成熟的气质,恍然道:“啊,你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配香师是吧?我好像听送香来的丫头提到过什么桃,当时倒没在意,原来是你啊。”
绛桃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姐姐谬赞了,我只是个小宫婢,在阁主和贤婢嬷嬷们面前大话都不敢说的,哪里是最厉害,姐姐取笑我了。”
她点点头,“恩,长大了。”
忽然想起什么,映屏道:“对了,我那儿还有个东西一直没给你呢,回头遣个人给你送去。”
“什么东西?”
“以前那个亶木国的王子留下的,当时说是先放我那儿,等他回了国再给你说,后来事情太多,我一直也都忘了,若不是见到你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
绛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花弈,他送她东西?又是捉弄她的假虫子,还是什么让人痒痒的药粉么。她想起从前被他捉弄过好多回,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那人啊,活活是个小魔王。
可是等回到胭水阁,小宫婢将礼物送到她手上,却让她吃惊不小。
那是个很简单的锦囊,解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银香囊,这种银香囊她并不陌生,是专门挂在床上帐中的,只是这个要更小一些,比一个鸡蛋大不了多少,这样精美的银香囊一般的能工巧匠都不见得能做的出。
她看着银香囊出神,花弈他送她这个做什么?为什么非要他走了才让映屏给她?
将银香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不见任何标记或刻字,真是奇怪,她想不明白花弈此举究竟为何。
但毕竟是他送的,绛桃心里略微苦涩地将银香囊好生收了起来。
这个银香囊她不想用,就让它与那段回忆一起,被好好地珍藏起来吧,以后都不要再打开了。
蜀水推门进来,看到她呆愣愣的样子,道:“给白芷送香去了?”
绛桃回过神来,看她端了樱桃进来,便去抢,抓了一把笑道:“是啊,送去了。”
蜀水白她一眼,“脑子真是坏掉了。”
这几年的相处让绛桃充分地认识到,蜀水是个标准的面冷心冷嘴冷的姑娘,但没有坏心样儿,顶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她总给白芷送香去这件事,蜀水不知奚落她多少回,后来发现此人没一点自觉性,还是上赶着给人家送,便不再多说了。
绛桃吃着酸甜的樱桃笑问:“要不,我也配个香给你,让你去巴结公主,任何?”
蜀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白痴。”
“喂,你好歹换个词嘛,骂了这么多年都这一句,多没意思。”
“骂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白痴,我有什么办法。”
蜀水避开她,忽地站住脚步,回身道:“我在外面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好几次了,不知道是谁,你这几日也小心些。”
宫里虽说面生的人有好多,可香坊藏香阁桃园还有这住的院子附近都遇见过那人,而且那人一见有人来就跑开,显然是太可疑了,“说不定是来偷香的,你注意些。”
绛桃笑得没心没肺,虽说宫里的香若是卖出去,必然万金难求,可是有谁敢买呢,她料定是蜀水过分小心了。
“你呀,看谁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