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雪离思就来到有图国的皇宫之外,静静的等待着即将被放出来的蕊太妃和月离殇。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衣料并不考究,也没有什么靓丽的妆扮,完全的素面朝天。她静静的站着,一声不响看着不远处那道城门,那里的守卫,一如往日的森严。看到她来,一个侍卫麻利的跑进去报告了。
不一会儿,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的驶了出来,到雪离思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那车夫也不说话,只转头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蕊太妃,离殇,是你们吗?”雪离思试探的问,她心里有些焦急,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啊……思思。”月离殇吃痛的低呼了一声,挣扎着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你怎么样?”雪离思快步走过去,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发现月离殇只是有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了,才稍微放了心,“你已经吃了解药了吧?”
“嗯,思思,你无须担心,我已无大碍,休息几日,就会没事了。”月离殇点了点头,笑笑的安慰雪离思。
“那就好。”雪离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纹丝未动的车帘,这蕊太妃是怎么了,怎么没下车?她疑惑的看了看月离殇,“蕊太妃她,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怎么不见她?”
“她在车上啊。”月离殇也疑惑的看了看车帘,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太妃一定是觉得马上要和你见面了,心里有点紧张……”
蕊太妃会为马上见到她而感到紧张吗?
“……”雪离思无奈的看着月离殇,没有说话。虽然在这个朝代,她和蕊太妃之间,也许有着某种血缘上的关系,可她……却另有实实在在的亲生爸妈啊,如果真的要和蕊太妃母女相称,她还真觉得有些诡异。
“快去啊,思思。”月离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推着雪离思往马车的方向走,“你快去和太妃相认啊。”
“……”雪离思不禁苦笑了,这月离殇,怎么比她还要心急呢?
“思思,我记得你小时候每次都跟我说,你很想能够看到你娘亲一眼,现在太妃就在马车里,你怎么倒站着不动了?”月离殇循循善诱的开导着雪离思,“快去吧,思思,别愣着了,能够在有生之年和自己的爹娘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
“……太妃!”雪离思想起她在现代的父母,她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一定是非常担心她吧?可怜她却一直回不去,纵使再怎么挂念他们,也不能见他们一面,更别提在他们面前尽孝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有些酸涩了起来。
“是……思思吗?”马车内终于传出一道克制的声音,蕊太妃似乎也是在心里压抑了半天的激动情绪了。
“是,我是思思。”纵然知道蕊太妃看不到,雪离思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太妃,你还好吗?”
“……我很好。”蕊太妃哽咽了起来,她早就后悔当初见到雪离思的时候,明明识破了她的身份,却因为内心的仇恨,而生生放弃了母女相认的好机会;如今,她心里又愧又悔恨,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颜面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思思,快去吧。”月离殇见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异样,知道两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激动,就微笑着又推了雪离思一把。更是伸出手,直接把车帘掀开,让两个人四目相对。
马车内端坐着的蕊太妃已是两行清泪流满了脸,她痴痴的看着雪离思,蠕动着嘴唇,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太妃……”雪离思也觉得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绪,虽然她明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却突然生出一股熟悉感,和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
“馨儿……”蕊太妃终于喊出了她心里朝思暮想的名字,她的泪,更加汹涌的流了出来,“馨儿……”
“太妃……”雪离思知道蕊太妃叫的,是她的乳名,心里的某根弦渐渐的有些紊乱起来,她胡乱的点着头,说,“我在这里……”
“馨儿,对不起,娘不该骗你……更不该利用你……”蕊太妃伸出手来,放在雪离思的两条手臂上,“娘没有一天不内疚……娘很恨自己……你小时候,娘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那么多年,都只能流落在外面受苦……你好不容易回到娘身边了,娘却又亲手把你推开……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
她一边哭,一边说,显得十分动情,勾得雪离思也掉下眼泪来。
“太妃,我不怪你……”雪离思也伸过手,扶住蕊太妃的手臂,“你也不要过分自责了,我都知道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蕊太妃一定是很恨太后当年那么做,才会在见到亲生女儿的时候,不出面相认,反而编出那样的谎言。她一定是想借助自己女儿的手,去报当年的那笔仇吧,毕竟,按照雪离思当时的身份来说,会是一柄可以重创皇甫尹昊和太后的利器。
“你真的不怪我?”蕊太妃有些欣喜若狂的不确定,泪眼婆娑的求证说,“可是我伤害了你啊,孩子……”
她流转的泪眸中,有着深深的自责,即便是听到了雪离思亲口所说的不责怪,她心里,却仍然不能原谅自己的罪过。
纵然,在她心里,那份伤更深,也更重。
“我真的不怪你。”雪离思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笑,拽下手帕替蕊太妃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她忽然很想对这个不能算是亲娘的娘亲尽一尽孝心,不管怎么说,她占据的这具身体,确实是蕊太妃十月怀胎生下的,就当是为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尽孝吧。
“馨儿,我……”蕊太妃激动得一把抓住雪离思的手,迫切的贴到脸颊上,反复的摸索着,“我很想,听你叫我一声‘娘亲’……”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十分的惶恐,她在担心,担心雪离思会拒绝她,更担心雪离思心里其实根本原谅她,也绝对不会认同她——毕竟,他们之间,除了最初的血缘之外,并无任何的联系,二十多年来,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她不知道,在雪离思的认知里,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会是怎样的地位。
“……”雪离思犹豫了,她从未真的叫过一个人“娘亲”,虽然拍戏的时候,她也扮演过别人的女儿,可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不管是她,还是和她拍对手戏的演员,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在拍戏,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现在,在她面前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名正言顺的娘亲啊;她咬了下唇,不自然的耷下眼角,从喉眼里挤出一声弱弱的“娘亲……”
“馨儿,你肯认我了?!”蕊太妃有些欣喜若狂,不知不觉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馨儿,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
“娘亲!”叫出了第一声,再叫,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了,这一次,雪离思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哎!”蕊太妃欢喜的答应了,抬起一只手,想去抚摸雪离思的脸,但却蓦地顿住,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询问,甚至还有些哀怜,“我可以,摸摸你吗?”
她说的很迟疑,女儿长到这么大,她却连一次抚摸、一次拥抱、一次亲吻都没有给过她,而且也没有给过她一点来自于母亲的温暖。她这个娘亲,在女儿的生命中,实在是缺失了太多,即使她想要弥补,也是弥补不了的了。
“嗯。”雪离思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之间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也没有了起初的尴尬,她反而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亲近蕊太妃。
“好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蕊太妃一手将雪离思拉近,另一只手爱怜的抚摸上了她的脸颊,当指腹触摸到爱女脸上的瘦削时,她心疼的掉下了眼泪,“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有受委屈,雪掌门他对我很好,很疼我。”雪离思安慰的笑了笑,“而且,我还有离殇啊。”她一边说,一边去看旁边的月离殇,此刻,月离殇正充满温柔的看着她们这一对母女,一脸的欣慰。
蕊太妃听到这话,也转过头去看月离殇,待看到他的眼神时,她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是爱极了她的女儿的,不由微微的点了点头。
“思思,我们走吧。”月离殇跳上马车,温柔的拉过雪离思的手,“你们一定很累了,回客栈好好歇息一下吧。”
“不,离殇,我不能跟你走……”雪离思咬了咬唇,挣扎的挣开手臂,后退了两步,“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