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雪离思转过身去,看了盈萝,此刻的盈萝,看起来格外的瘦削,她那双大眼睛也就更显得黑白分明,她眸中的眼神,充满着信任,和一些祈求,叫人难以拒绝,也不会忍心拒绝。
“思思,谢谢你!”盈萝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我还担心你不肯原谅皇兄呢,呵呵……”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她的笑十分的明朗,这种笑,只有心底纯粹的人才会拥有,“走吧,我送送你。”
“好。”雪离思也笑了,牵过盈萝递过来的手。
木楞河畔,已经一片荒凉,战乱,让两岸的百姓远离家乡,流落到了版图更深处。
柳子鱼一身玄色的斗篷,遮住了他底下的一色明黄,他静静的站着,眯着眼睛看着对岸,那里,黑压压的营帐、远远的人潮涌动依稀可见。许是接到了雪离思即将渡河过去的消息的缘故,有一小股人马正朝着木楞河而来。
河面上,一艘小船载着一个人,正缓缓的驶向对岸。那船极小极简单,只有一个船夫在卖力的划动着船桨,一个瘦弱的人儿稳稳的站在船正中,无言的看向河的对岸。柳子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皇甫尹昊,你最好对思思好一点,不然,我一定不会饶了你的!”他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再见了,思思……”盈萝失神的看着那小船变得越来越小,慢慢的挥着手,小声的说了再见。
她也许知道,自今日一别,他们想要再见,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留恋的看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
在璀璨夺目的太阳光映照下,河面散发出逼人的波光,一绺绺的攒动着,仿佛也在掩饰着某种不安的成分。那抹娇弱的身影,随着河水的涌动,也像是闪耀着某种光辉一般,叫人不能直视……
“思思!”河的这岸,皇甫尹昊一身劲装,显得格外的英气飒爽,看见雪离思渡河过来,他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你怎么样?”
他担心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雪离思并无异样,才稍稍放了心。
“你对有图国用兵,真的是因为我吗?”雪离思静静的看了皇甫尹昊半天,在他脸上并没有找到除了担心以外的其它神色,心里竟不自觉的有了某种动摇。
“是……”皇甫尹昊想了想,才点了头,“虽然这次朕召集了二十万大军前来,但其中一半是老弱残兵,根本不足以上战场杀敌……如若不是怕柳子鱼对你不利,朕是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对有图国用兵的……”
“哦。”雪离思点了点头。
之所以只要柳子鱼交回她,就收兵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吗?
“你回来就好了,思思。”皇甫尹昊动情的看着雪离思,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慢慢的把她揽进怀里,“你回来就好……”
他的语气,仿佛她只是个顽皮的孩子,偶然离开了家,现在,她回家了,他顺理成章的再次拥有了她。
“不,引号,我并没有要回到你身边……”重新投进皇甫尹昊的怀抱,雪离思忍不住心里发酸,往日的种种如幻影般重现,她下意识的把皇甫尹昊推开。
“这是为何?”皇甫尹昊再次上前,拥住了雪离思,“朕知道朕错了,思思,朕不该怀疑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从此,让我们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好不好?……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思思,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可是我们之间,不可能回到过去了。”雪离思难过的挣扎,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的伤害,那么多的不信任,那么多的不堪回首,要她如何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呢?“回不到过去……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思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皇甫尹昊捕捉着雪离思语句间的可能性。
“我不要……”雪离思迟疑的摇着头,这个男人,总是用甜蜜编织致命的陷阱,叫她陷落进去,再给她致命的伤害,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她永远都不想再尝试了。
“思思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你相信我好吗?”皇甫尹昊用无比真诚的口吻说,“我知道,皇后曾经陷害过你,母后也不是十分的喜欢你,但这一切都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了;我已经坐实了皇后和她母家的种种罪行,也将她废为庶人了;至于母后,她和姨娘已经见过面了,她们两姐妹终于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原谅了对方的过错;母后她不会再因为你长得像姨娘,就讨厌你了。相信我,以后不会有任何人敢再伤害你了!”
“我娘她,进宫了?”雪离思很讶异蕊太妃居然会去见太后,她不是很恨这个无情无义的姐姐吗,又怎么肯和她见面呢?
“是啊,姨娘告诉我,你可能和柳子鱼做了某种交易,叫我来救你。”皇甫尹昊凝眸看着雪离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想,姨娘会去见母后,也是为了你吧,她一定不希望她们姐妹间的不愉快,给你造成困扰。”
“嗯。”雪离思感动的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为了她,蕊太妃一定不会主动向太后低头的,她已经恨了太后那么多年,即使那恨意已经被冲淡了,但她却一定习惯了恨的姿态,绝对不是一夕之间能够改变的事。
“思思,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封你做皇后。”皇甫尹昊信誓旦旦的看着雪离思,言辞间是十分的笃定。
“我想,你根本就没有弄明白我在想些什么。我们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人,引号,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雪离思刚刚燃烧起来的一点温情,瞬间被皇甫尹昊的话浇熄。
“我懂!”皇甫尹昊出乎意料的坚决,“在我知道你恨我,放你走了之后,我就懂了。当我对着那些环肥燕瘦,却只感到无比疲倦,心里反反复复想着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我渴望你回来,却又担心我不能让你快乐,所以我只能远远的想着你,想着你,哪怕你不知道我想着你,不肯原谅我,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也会无望的想着你……”
“太晚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雪离思摇了摇头,他如果真的喜欢她,当初就不该作出那样的事情,伤透了她的心。
“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呢,思思?”皇甫尹昊失落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低低的说,“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来挽回你呢?你会愿意回到我身边了吗?从此,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彼此相依,永不分离。”
“你说的舍弃,是什么意思?”雪离思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你难道想……”她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是的,思思,我想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陪你远走天涯,看遍无幻国的每一处美景,你愿意吗?”皇甫尹昊坚定的说。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听到这样不逊色于任何的海誓山盟的承诺,雪离思心里涌起一波波异样的潮水,她发觉,一刹那间,她心里的恨逐渐退去,两人之间的美好慢慢的涨起来,但她却不敢点头,她不想让他做一个罔顾天下苍生的不负责任的君主,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不,我一定要这么做。”皇甫尹昊却仿佛笃定了一般,一点儿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能阻止我这么做,除非你肯回到我身边……”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雪离思苦笑的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眼泪已掉落下来,“我们……”
“回来吧,思思。朕希望有你陪在身边,每天,能够一睁开眼,就看到你的笑脸。”皇甫尹昊上前一步,叹了口气,将雪离思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朕发誓,朕会永远疼你爱你,一辈子对你好的。”
“引号,我……”雪离思呜咽着,僵持了好一会儿,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了皇甫尹昊的背,轻轻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也许,曾经的伤痛太过深刻,但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去弥补,可以去遗忘,可以去重新建立……
每一天,总是新的!
太阳夺目的光芒,洒在他们紧紧相拥的身上,在地上投下旖旎的倒影,一股带着淡淡酸涩的甜蜜,渐渐的氤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