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凡出来的时候,正是中午。
日头很毒,热辣辣的阳光打在外头蔫哒哒的常青树上,四下里静悄悄的,似乎虫儿们也都找了阴凉的地方躲起来了,一点儿噪鸣都听不到。
他眯了眼,看了看天边那热辣的太阳,眼睛立刻被灼痛的闭上了,他摇了摇头,耷拉下眼睛。
雪离思和她的两个贴身宫女还跪在地上,她们像是已经跪了很久了,虽然在勉力强撑着,可身子却在忍不住的颤动。
苏幕凡慌忙走过去:“娘娘,您快起来,皇上他醒了,要见您,您快随奴才进去吧。”
跪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前发白的主仆三个,听见这话,都欣喜无比。
“皇上他醒了?”雪离思喜不自胜的伸出手,“快,快扶我起来。”
“来,娘娘。”跪了这么久,膝盖又痛又酸软,麻木得完全动弹不得了,蝶儿和春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来,她们强忍着不适感,想先把雪离思扶起来。
“啊……”雪离思发现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纵然她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蝶儿和春香身上,也才勉强站了起来,可刚才被意识压制住的不适感,经过这一摇摆,全部加倍的释放出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娘娘!”蝶儿和春香本来就双腿疼痛,站立困难,雪离思这一倒,生生的把她们两个也带倒了。
“呃……”雪离思的头猛烈的撞击到了地面,她闷哼了一声,失去了知觉;两个小丫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哼哼着爬不起来。
“快!”苏幕凡急得什么似的,慌忙叫门口的侍卫们帮忙扶一下,自己则飞快的跑进去报告消息了。
“皇上,宝贵妃她摔倒在地上,晕过去了。”苏幕凡拿着拂尘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不知是担心还是什么。
“什么?思思她晕倒了!”皇甫尹昊两眼一瞪,不管不顾的跳下床来,任胸口传来尖锐的痛,他还是强忍着穿上鞋,跑了出来。
“嗳,皇上!”太后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拉也拉不及,只好跟了出来。
“思思!”他心疼的看着满面憔悴的雪离思,把她搂在怀里,他审视着她的伤口,待看到那里渐渐濡湿的一抹血色之后,他的脸色变了一变,大声的咆哮,“太医!”
屋内的太医听见这一声咆哮,慌忙跑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有何吩咐?”
“快救人啊!”皇甫尹昊一手抱了雪离思,一手艰难的合在腰肢的位置,从屋里出来的这段距离并不远,但对于一个重伤的人来说,却无疑是极大的挑战。
此刻,他身上的剑伤正叫嚣着极深的痛楚,叫他几乎无法忍受。
太医们看了看昏迷着的雪离思,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她这么颓倒在皇甫尹昊怀里,都不方便把脉了,只好大着胆子说:“请将娘娘移到床榻上。”
“娘娘……”蝶儿和春香的小脸儿惨白,怕怕的看着额头磕出血来的雪离思。
“来,快帮我帮你家娘娘扶到床榻上。”皇甫尹昊看了看旁边手足无措的太医,只好放柔了嗓音要蝶儿和春香帮他。
“是。”两个小丫头答应了,小心翼翼的帮衬着皇甫尹昊把雪离思扶进了屋内,安置在了床榻上。
太医们这才忙碌了起来。
“启禀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才出现昏厥状态。”诊断出了结果,太医们不敢怠慢,连忙把结果告诉了皇甫尹昊,“老臣这就开方子,只要娘娘将药服下,不日便可痊愈。”
“嗯。”皇甫尹昊点了点头,露出抹浓重的倦意,看了看一旁的太后,“母后,孩儿已经无大碍了;这几日辛苦母后了,你也累了,还是回去歇息吧。”
“好吧。”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走了,你也好好歇着吧。”
“儿臣恭送母后。”皇甫尹昊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太后点了点头,也不多话,转身走了。
“你们也都下去吧。”皇甫尹昊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太医等人也都出去,“都好好歇着去吧。”
“皇上,您和娘娘……”老太医还有些不放心。
“你不是说朕和贵妃都无大碍的吗?”皇甫尹昊疲倦的勾了勾嘴角,“下去吧,朕想和贵妃单独待一会儿。”
“是。老臣告退。”老太医无奈的点了点头,少不得回去之后,好好的开方子,给两个主子好好儿的调养就是了。
“奴才告退。”苏幕凡也弯腰行礼告退。
“奴婢告退。”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太监们也都退了下去。
一时间,大大的寝殿里只剩下皇甫尹昊和雪离思两个人。
皇甫尹昊坐在床边,看着躺在明黄色被褥间的雪离思,许久没有说话。但其实,他即便是说,雪离思也未必听得到。
“思思……”皇甫尹昊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试探一般,但雪离思沉沉的睡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皇甫尹昊叹了口气,忍着痛挪动身子,在旁边的清水盆里绞了条湿手巾,拿过来轻轻的擦拭着雪离思额头上的汗迹。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拂去了雪离思耳边的乱发,他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柔润一如往昔的滑腻香肌,心里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他是那一泓平静优美的碧波水,而她是那一缕轻柔的微风,微风无声,轻轻飘过,撩拨得春水荡漾,涟漪无数。
“思思啊,朕……爱你……”
皇甫尹昊眼睛里忽然布满了宠溺,在说到“爱”这个字眼时,他的语调从未有过的轻柔,仿佛是怕吓到她了一般。
但她却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真是累极了,睡脸格外深沉,她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梦,梦里又有着什么让她不安的东西。她忽然不安的躁动,扭了扭身子,但随即,她被身上传来的痛引得皱缩了眉头、噘起了嘴巴。
“思思别乱动,你身上有伤……”皇甫尹昊低声喃喃着,伸出手去,将她皱缩的眉心抻平,“你呀,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他像是把她当成了调皮的孩子,可他也说不出,她到底是哪里不听话了。
他只是希望她乖巧的留在他身边,就像此刻的感觉一样,她睡的虽不安稳,可他却知道,她不会离开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不禁有些心花怒放,她为了保护他,不惜受伤;而自己,也为了她,和死神做过了一次交易;他们两个之间,总归是有些不一样了。
从此以后,这个小女人,想必是不会再躲起来不见他了吧?
看她带着伤,还跪在外面为自己祈祷,他就可以想到,她心里是多么的担心他,他真的很开心,她叛逆如野猫般不可捉摸的心思终于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引号……”她在睡梦中,不安的摆动着头,她伸出手来,死命的抓住了他的手,“引号,你别走……”
“思思,朕不走,朕就在这里……”他淡淡的笑着,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反复的摩挲着,“朕在这里……”
“引号,我……我爱你……”她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声,似乎毫无意识,只是在说梦话一般。
但他却欣喜若狂的抱住了她:“你说什么?思思,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她被强抱了,纵然是在梦里也仿佛想要反抗一般,抖了抖细密的眼睫毛。
“思思,朕太高兴了!”皇甫尹昊高兴的像个孩子,俯下身来,在雪离思的眼睫上亲了一口,“就为你这句话,朕一辈子,都不许你再离开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