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宴会已是十天前的事,眼看快到腊月了,邺城内家家户户都为年节而忙碌着,这京师内外处处透着喜庆和乐的气息,整个成国上上下下端是一派国泰民安的好气象。
京师下雪的日子正是冬月二十八,凌晨开始雪花纷飞,小半个上午整个京师便是一片银装素裹了,顿时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休文长得矮矮胖胖的,远远看去就个一颗圆滚滚的大冬瓜,他呼哧呼哧的从外面跑进门,搓着快冻僵了手叫道:“这天说冷就这么的冷,也难怪老侯爷又病倒了……”,在火炭火上烤了烤手,扭头看了眼正忙着配药的罗旭。
他的同事兼竞争者休武也在跟前,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也难怪,昨个晚上熬了一宿,到现在还没有时间睡了,这脸色能好得了?
可少爷都这么累了,有人还那么不省心。
休文正想着,便听到罗旭抽神问道:“她的事怎么样了?”随后瞟了一眼休文,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她”的事,所以手上顿了顿,才又重新配药,休武便将他包好的药,倒进石磨里碾碎,两个人好像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县主小姐差那叫流苏的丫头问,福宁公主下了帖子请她去赏雪,问少爷你是否会前往?”休文将流苏的话复述了一片,脸上不耐烦的很。
这每三天就会有两次跑上门来问东问西,休文感觉他家少爷简直找了个麻烦精,什么屁大点的事都要他家少爷作主吗?那以前没有他家少爷的时候,她们家县主就什么也做不了哇?
因为流苏第一次看到他,就笑他像颗大冬瓜,还说他眼睛小的像绿豆……于是云云,所以休文对马丹雅主仆,早就有很多意见了。
罗旭想了想,扭头对休武说了句,“这里的药已经配齐了,你碾碎了就交给青叔煎上,必须在一个时辰内给老侯爷服下……”,然后他连手也顾不得擦一下,立刻去了西厢的书房。
不时,罗旭便拿着一个信封出来交给休文,“你赶快将它送给县主,嘱咐她,这次去福宁公主府赴宴,至关重要,她必须格外谨慎……”
休文怔怔的接过这封信,他还以少爷急着干嘛去了呢?原来又是为了那县主小姐哦……
马丹雅抢过流苏手中的信,忙吩咐了她们一声,“别过来打扰我……”,然后抱着这一纸信封,像宝贝似的搂进了屋里。
“扑哧……”流苏嘴角裂得大大的,“我现在终于知道,咱们小主为什么这么高兴了,呵呵……”,木槿也很高兴,“自从有了罗公子的提醒后,小主的确事事都很顺心多了……”,她又双手合十,郑重的念了句佛,直呼老天保佑。
流苏焐嘴笑道:“我最乐的还是那老太太,嘿嘿,现在知道咱们小主终究与其他姑娘不同了吧,不仅没也再对我们小主指三道四,连待遇也要比其他院里高许多了……你们还不知道吧,现在其他院的仆从,都找梨香和桃香说情,就想进咱们勿园了,听说把安姨娘都气病倒了,呵呵……”
木槿倒对太夫人的态度持保留意见。而瑶碧通常只会微笑的听着她们说话,只是最近这几次,她又时常走神儿。
流苏瞧到了不免心里嘀咕她,难怪槿姑姑说她心思重了,唉……真是闷葫芦,要天天跟她在一起,没意思透了,想到有意思的事?流苏狡黠一笑,立刻轻手轻脚的走到内室门口,正拔开了一点儿围帘,耳朵就被揪住了。
“死丫头,就你不省心。”木槿没好气的低声骂了她几句,赶人她去检查那些小丫头们的规矩学得如何了。
这时木槿转身回来,瑶碧拧着手帕出了会儿神,突然开口问道:“槿姑姑,你说我们小主是不是真和许家少爷结束了,那是要和罗……”
“嘘……”,木槿脸色顿时一脸,制住了她接下来的话,“难得这门亲事没有人再提起,小主这才有了今天的景象,所以你休得胡言乱语……小心被荷园的听到了,又掀起什么风波……”
马丹雅听着外面的丫头们说话,认真的将罗旭寄给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读了几句,“……福宁公主是今上的长女,更是今上的第一个孩子,虽然生母早逝,却一直深得皇上喜爱……公主已年遇四十,却与曹附马鹣鲽情深,不仅为驸马育有两子,而且至今为止,已经为驸马择选了八名美妾……庶子庶女已达二十之众……”
读到这里,马丹雅忍俊不禁扑哧儿的一声笑了出来,试想想这个驸马也真是艳福不浅啊……福宁公主这么“贤慧”,更称得其他公主娇纵妄为,只听说有些皇室公主、郡主、县主,竟然在夫家要武扬威,对待附马更是猪牛也不如的。
这位福宁公主倒是个异类,可是今上却极喜欢这么个异类,或许是因为其他各种“主”们太过放肆,为皇室蒙了羞,皇帝的尊严也受到了影响,所以待这位“贤慧”的公主更是上心,是继福音长公主之后,最受重视的一位公主了。
自然,也是最能在今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了。
罗旭给她的资料上写得很祥细,原来这位福宁公主与她生母福音公主,曾经是最要好的姐妹……马丹雅不仅想到了“长公主”这个尊贵的名号,她也是现在才明白,原来并非是皇帝的大女儿便称为“长”,而是身份最尊贵的公主,才能称之为长公主。
所以直到今日,福宁公主再受宠爱,可是也无法取代福音长公主的地位。
马丹雅默了默,大概能明白罗旭想要给她说的是什么了……
“桃香……”
“是,小主……”,马丹雅叫了桃香过来,微笑的说道:“烦你走一趟老太太那儿,就说我已经决定去了公主府了,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叮嘱之类的……”
“是。”桃香心里一动,忙应下了。
自从孙家回来后,便听到了许多关于五姑娘的传言,原来好些人都以为五姑娘又要遭来太夫人教训,哪知道这些天以来,太夫人相当尊重五姑娘,一点过问她在外交际的意思也没有。
可五姑娘却总是在去赴宴前,让她们禀报一声老夫人,但每次太夫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想去就去吧,以后不用再来问我这个老婆子……”
可这次桃香带回来的回复却是,“……太夫人得了一筐时令蔬菜,请小主晚上一道过去用膳了……”,在这个季节,也只有富贵之家的暖棚里,才会有时令蔬菜上桌的,所以这些新鲜的小菜,往往在年节时,比那些大鱼大肉还要金贵。
但金贵的却不是这些小菜,而是太夫人的态度……
……她终于对我改观了吗?
哼。
然后得意的一勾嘴角,再看了看这些熟悉的字迹,心慢慢柔成了一团温水似的,不禁幽幽自语道:“……罗旭,如果这次真与我所愿,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马丹雅搂着信呆呆的,傻傻的,裂着嘴儿羞涩的笑,她羞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