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抢过许太夫人的话,只盯着马丹雅,好一阵儿的感叹似的。
可自打开口便提及“南越”这个地名后,这整个大厅上便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一抹久远的记忆几乎同时的涌进了众人的脑海。
……当年太子被废,贬至南越之后,终究还保了一条性命,可是原跟随太子的众人,却没有一个幸免的。
重的抄家灭族,轻的也是人头落地,在场的众夫人之间,难免有亲朋因废太子而深受其害。
众人异样的眼光,仿佛一股恼儿间,便已将马丹雅贴上了一个标签,向她扫去的目光,纷纷多了丝冷意。
许夫人话落,便有可无可的笑了两声,就合上了嘴。
许太夫人当着众夫人的面,也不好责备自家媳妇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想到马太夫人可是她亲如姐妹的闺友,儿媳妇这翻话也太不给她这个当婆婆的面子了。
一时间很生气似的。
许家的主人们,一个闭嘴不言,闲闲了事,一个暂时生着闷气,仿佛不能自拔。
原就安静的大堂上,就寂静得更加诡异,还立在大堂中央的马丹雅,也被无数的眼光招呼的忘呼所以。
眼前这情况,甚至有点儿以多欺少之嫌。
马丹雅脸色微变,只看到马太夫人垂着眼睑,并不关注她的处境,心中难免涩然。
也难掩失落之感。
她暗暗深呼了口气,突然脸一抬,不期然的扫向了许凤璋,并且很精准的捕捉到,他时不时似笑非笑瞄着她的那束眼光。
她突兀的朝自己看过来,而且还一直盯着他不放,倒让许凤璋微微一滞。
心道:这女子真大胆,竟敢当着众长辈的面和他“眉来眼去”?
思及她目前的处境,便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许凤璋眼角微微上挑,突然朝马丹雅露眨了眨眼。
“你就是许家哥哥?”谁也没有想到,马丹雅微微偏着头,朝许凤璋这么问道。
许太夫人、许夫人,甚至入定一般的马太夫人都回了神,然后和众人齐齐吃惊的盯着马丹雅。
如此处境,她即不窘迫,也未表现出难堪,反而胆儿很肥,主动与年青男子搭话。
……马丹雅这等种家闺秀、在众贵夫人的眼里,多多少少变得有些骇俗了。
许凤璋眼光微微纳罕,与大多数人一样,很惊奇她这种反应。可当他的懒懒眼光、与她清亮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织时,心口处却猛得一动。
她双眼微眯,一丝“冷笑”倏得滑过了眼底……
许凤璋心中微愕,也同时了然于胸,自己设的这个局,被她猜穿了。
……他先用一溜年青男子捉弄她,后又明白,自己母亲有多不喜欢那则亲事,早料定母亲那急切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为难她的机会。
而今一切都由着他的料想变成了现实,只是可叹,预期的难堪和窘迫,根本就没在对方的身上发生。
因为她不在意。
仿佛一拳头捶在了棉花团里……
令人极为郁闷。
而不知道“内情”的外人,却只见他二人一下子对上眼了般,便再也拔不出来了似的。
许夫人胸膛一鼓一鼓的。
可她再看马丹雅不顺眼,也不能冲口责备人家。
便只能厉瞪着自己的儿子,“凤璋,你也太没有规矩了,这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做出失仪之举……”,满口疾言厉语,却充满了指桑骂槐的味道。
更不消说,许夫人说一句话,便朝马丹雅瞪一眼,这举动又有多么的不言而谕了。
“……你的礼义廉耻又在哪里?!”许夫人最后一句话,分明是瞪着马丹雅开的口。
一溜旁观者,全顺着许夫人严厉的眼光,不认同的睃了几眼马丹雅。
羞辱的意味颇浓。
早在许夫人开口训许凤璋时,马丹雅便已收回了目光。
许凤璋自然知道他娘训的不是他,仍旧懒懒的坐在那儿,眉眼间带着一抹似笑非笑,始终看着马丹雅。
只见她一直挺直了腰,微微颔首,便是等到许夫人这通阴阳怪气的责备完全结束了后,这才慢慢抬起了小巧的脸庞。
微微蹙着眉,马丹雅眨了眨眼,望着一脸怒意的许夫人片,她眼里满是不解,然后扭头扫过左手边那些一溜异姓生物,跟着又看向许夫人。
目光闪了闪。
“是丹雅失仪了,刚才只道祖母与太夫人交情颇深,对许家哥哥如兄长般敬重,故而才会单纯的问出口,却恰恰忘了男女大防的顾忌……”,她朝许夫人解释完自己的举动,却只看许夫人一声冷笑。
正要再斥责她的样子。
马丹雅急忙,“可是……”,却顿了顿,没将这句话一口气说完。
而是再次扫向那一溜青年俊杰们,脸色非常的为难,也不知道想了想什么,一股作气将那声“可是”咽下了喉咙。
带着不与追究的豪气爽落,她声音清脆的对许夫人道:“若早知道有男子在此,丹雅绝对会避闲的,今日失仪人前,并非丹雅存心之过,还望许夫人和太夫人莫要责怪于我。”
说罢,便向堂上施了一礼,未等到上面人开口,她仿佛就不准备起身似的。
可见她的诚意有多么肯切。
原随波遂流冷眼盯着马丹雅的好几位夫人,倒是率先拉回了神,然后脸色古怪的看了几眼许夫人。
……今日这事若论起来,马丹雅与男子相看一时“不能自拔”,不管什么原由,毕竟仪态有失。
可许家也是有责任的。
毕竟,那溜年青男子,若非许家夫人们暗示留下,也就不会有后面这起子事。
……说来说去,先没规矩的可是他许家才对。
……现在却责备人家姑娘失仪,岂不是厚此薄彼?
由着马丹雅望望许夫人,又望望那溜年青男子,然后满面的疑惑不解,这方费神儿的暗示,倒底没有白费功夫。
立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有了这层认知。
那溜年青男子,也似没想到会纠缠到这等事非之中,一时间彼此交换着目光,都觉得许家夫人有些大题小作。
有些不适,尴尬的,还轻咳了几声,然后一个一个,不赞同的朝许凤璋睃去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