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薄大将军因酒后胡言,竟在大厅广众之下,说文帝难容有功之臣云云……原来薄大将军名义上领兵到剿灭海岛,可实际上一到海防驻军,立刻就被掳了兵权,可名义上,却给了他安了监军之名。
最后受当地将领的排斥,已不止一次与人发生争斗,最后连辱骂文帝的话竟然也说得出来,很快,薄大将军一阶一阶被贬,成了有国公爵位在身的第一个守门兵卒。
跟着文帝病危。
趁王婧和许凤璋大婚之日,蜀王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回京。
而梁王之前却因办砸了一起运军粮的差使,被文帝斥责在梁王府,面壁思过。眼前的局势顿时大变,蜀王一派汲汲营营,京城内外,突然平静的有些诡异骇人。
罗母说要带马丹雅去送子娘娘庙祈祷,罗旭早上走的时候说过,要他们这几天都不要乱走。可是不好违抗婆婆,所以,只能随她一起去。平常香火顶盛的送子娘娘庙,今日显得异常清冷。
回去的路上,罗母正和她说着孩子经,说着罗旭小时候的趣事,倒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气氛正好。
“啊……救命啊……”
“那边……抓住他……”
突然,马车猛得停止下来,听到这像官兵抓人的动静,婆媳俩硬生生对视了一眼,马丹雅立刻掀开了帘子,问休武,“外面怎么回事?”
“听说有盗匪进了城,这正在抓了,前面不让过了,太太夫人,你们看这可怎么办?”
没等到,婆媳俩把这消息消化掉,突然有一队穿着天鹰卫兵服的官兵、呼啦啦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包围了,“车上可是长平侯府上的……”,那人声音冷然之极。
休武立刻回道:“是府上的太太和夫人,不知各位军爷这是……”
“来人啊,将叛贼抓起来……”,那人竟然二话不说,下如此命令。
休下脸色顿变,“这位将军,车里坐的是长平侯夫人和丹雅县主……”
可他一人难敌四手。
那领兵头头,根本不买面子,再次令道:“押下来……”,未得到马丹雅与罗母下车,那头头已经吹马离开。
马丹雅捏紧了罗母的手,僵着声音道:“不知道夫君怎么样了……这些兵到底又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说抓人就抓人。”
罗母道:“你放心,他们怎么把我们抓去的,还得怎么把咱们放出来。”
可是马丹雅却提起了心。
昨日,前日,她都进宫面见圣上,但是却被执事公公挡了回事,要见温直,也未能如愿,那时,她就与罗旭说,恐怕会出大事。
罗旭只告诉她,梁王是个容不得人之人……
这话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但是罗父罗母全在邺城,罗旭也只有尽力周旋的份儿,至于结果如何,只看他每天回来那沉沉的脸色,马丹雅就觉得事情肯定不太顺利。而今,有人敢直接抓她们婆媳……
“婆婆,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挺过去的是不是?”
连文帝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还有罗旭这么久以来的准备。
可是他一人,又如何与虎狼一般的皇位争斗者们比狠呢。
很快,她们婆媳从天鹰卫的卫司署,带到了刑部地狱。
走在阴森恐怖的地牢中,眼见之处,全是面目狰狞,衣衫的褴褛犯人。
马丹雅和罗母,紧紧握着彼此。
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这一次被抓,已然非比寻常。
“丹雅,是你……”
蒲氏搂抱着女儿沅姐儿,从牢笼之中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马丹雅和罗母,“怎么会,怎么会连你也被抓了,那罗旭了……”
马丹雅只来及与薄氏说上两句话,一是武安伯府也因叛逆之罪被抓,上于老太太下至马景春,全府老少都下了大牢,只是男女分开着,她们这里是女牢。
另外,马景恒没有被抓,因为官兵去的时候,他和马渊都在各自的衙门里。
被推进一间黑森森的牢门之后,这时才发现,闽二夫人和温茹也在这里,因为闽二夫人与罗母的纠结,二人见面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撇开了脸,一人坐一方,互不理睬。
倒是温茹望着她哭道:“……刚刚有衙卫官过来问了,说是大爷和老爷在宫里消失了,直问我们要人,县主……县主,他们说如果我们不老实交代,就会,就会……”,想起那衙卫官的淫笑,温茹哆嗦的讲不出话来。
马丹雅道:“知道了。”
对于丈夫的妾室,她也没有心情安慰,她的心情还糟着了,突然想起一事,她立刻问闽二夫人,“不知二娘可知我的侍女怎么样?”
“哼,你的人,我怎么知道。”
“二娘难道不想离开这鬼地方吗?你可知道她们都不是什么普通下人……”
闽二夫人终究动容了几分,“当时有兵上门抓人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她们从后门溜了。”发时闽二夫人见到木槿几个跑掉了,先是气得快吐血,后来也觉得这几个跑掉了可能还是好事。
若找到马丹雅了,说不定在圣上面前还能求上一个情。
可为什么马丹雅也被抓了?
闽二夫人顿时心头一惊,想问问马丹雅,可又被罗母瞪了一眼,就不好没个脸继续问。
跟着几天,继续有更多官员女眷被抓了进来,起初大家见到了认识的人后,还能彼此交谈,互相安慰,可渐渐的,牢里关押的女眷渐渐少了,大家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吃饭的时候,我听发食物的那个狱卒说,被抓去的女眷,全都没了……”,温茹怔怔的说着,眼神空洞无神,面色白如纸,她又道:“死前还被凌辱了……”
跟着后面几天,开始没有食物了,每次送来的都很少,罗家一家女眷,还要跟同一间牢房的另一些犯人分食,她们平常都是府中的贵夫人,所以可想而知,对于那掉在地上的硬馒头,她们是没想,也没能力和他人挣抢。
渐渐的连水也有限了……
大家都陷入了一咱深度的恐怖之中。
马丹雅始终与罗母紧紧挨着,仿佛这样,就能从那一字不落的佛语当中,令自己心态平和起来。
“上面要问话,你,你,你……跟我走。”那狱卒点到马丹雅时,却被一瞪,便怔了一下,然后跳过了她,指向了温茹,“你也来。”
温茹害怕急了,她不想承受酷刑,可是她又不知道罗旭的下落。
“大爷行行好,只要你放了我,给我口吃的,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马丹雅冷冷的扫了眼,跪在男人裤角边死死乞求的女人。
按理说,她应该愤恨温茹如此行事,毕竟她还是罗旭的妾室,丢人现眼的,还是罗旭。
可人各有志不是么?
她想要活命,这没有什么错……
可她愿意用作贱自己的方式换来生存的机会,马丹雅却深深的无法苟同。
“哈哈,你要报答我,真的要……?”那有一口黄板牙的男人,一边猥琐的摸了一把温茹的小手,一边扭脸朝外面的同伴淫秽的一笑,很快,另两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也进来了。
三人一合计,还装模作样的说,“好,既然你有交待的,那就立刻带下去,本官细细查问……”,温茹惊白着小脸,被两个男人扭扯了起来,她虽然害怕,恐怖,可始终她都没有反抗。
不想昨天那位田二奶奶,竟然刚烈的当场撞到了铁栏之上,头破血流而亡。
(二)
温茹再回来时,她有了精细的食物,也有了水,还有半只鸡,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将这些全部吃完了,最后剩下的,她全部用自己的外衫裹了起来,打算下一顿再吃。
闽二夫人见此,又恼,又冲的笑骂道:“死贱蹄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用自己的身子换一口吃食,你这种下作的女人,应该被沉塘的……”
别的牢里,听到她的叫嚣,全部安静的望过来。
温茹没有一丝羞耻,反而平静的回道:“如果姨母想吃东西,也可以去换。”没反击,也没嘲讽,她仿佛只说的是一个事实。
她不想挨饿,也不想死,其他的,不管了,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命都快没了,又还能求别的什么吗?如今,她是用身子还了一口气,可在这里的所有女人,难道还以为到死之前,都能够保住清白么?
可笑,她可是听说了,有几个硬性的,即使是撞死了,后来尸体都被……
哼,不知疾苦的这帮子贵妇们,活该你们倒霉,我温茹和你们的下场一般,倒也不亏。
想着这些时,温茹一直看着的是马丹雅。
就是这个女人,若非她,自己的身子应该是罗旭的,而不是被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当狗骑……
“县主饿了么?我这里还有点……”
温茹一脸无辜的望着马丹雅,将那包浸着油亮的半块鸡肉拿了出来。
这可是纯粹恶心人。
“我不饿,谢谢!”
马丹雅深看了几眼温茹,莫名的感觉到,这女人有些不对劲。
而她这种感觉,却在晚饭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你就是丹雅县主?”那狱卒正是中午又将温茹带走了一回的男人,裂着一口黄板牙,他冷笑道:“叛党罗旭是你相公吧,那就走吧……”,武氏下意识捉紧了儿媳的手,“要问什么直管朝我来,休得碰我儿媳女一根指头。”
那狱卒却朝罗母嘿嘿一笑,“可惜,上面的人,要的不是你,死老太婆你要再不放开,你的儿媳和你,都别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罗母不由自主的一抖,她原来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可是……
罗母深深的看了眼马丹雅,忍了又忍,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崩溃的与马丹雅耳旁说道:“旭儿也不知道死活,可不能不为他流下一脉……你,你有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轻生,如果老天给我这个机会,婆婆一定上天下地都陪着你……”
马丹雅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直到被带走,她也没有从惊愕中回神。
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抚摸着小腹,那里真的有一个她和罗旭的小生命吗?
“这是哪里?”
被引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马丹雅觉得这不像是审讯犯人的地方。
那黄板牙高深莫测的一笑,然后退了出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马太夫人昨日已病逝狱中……”
他这一场,仿佛平地一声雷。
许凤璋。
是他……
马丹雅顿时转身,果然是许凤璋,他穿的是飞鹰卫的将服,腰间挂着飞鱼刀,神形英武,威风凛凛。
在门口斜靠着,顿了一下,又似笑非笑的道:“你的大嫂,姓蒲吧,就在你被带走的时候,刚烈之极,竟也撞死了……”,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天气一样淡然随意。
马丹雅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他骗她的?
会吗?
不,应该是,他现在还用得着吗?
“你……蜀王也太狠了吧,他们好歹也是我的亲人……”
“哈哈,县主啊,你是被罗太医保护的太好了么,有你们今日的牢狱之灾,可和蜀王殿下没有关系……”,许凤璋渐渐走近她,依旧含笑,却冷然了几分,“蜀王殿下已经离京了,现在这个宫里是梁王,不,应该是薄家的天下……”
薄大将军一再受辱,岂有不反的道理。
可他贼喊捉贼,竟然用叛逆的罪名铲除异己。
薄大将军的一半兵权,就是被罗旭算到了文帝手中的,也难怪,他会这么狠了。
而马家……
与梁王的恩怨,恐怕要追究到,她母亲和太子舅舅的时候了吧。
本就是死敌,自然是你死我活。
只可怜祖母年纪一大把,却临老受这刑苦。
更可怜沅姐儿,从此没了娘亲……
“沅姐儿,我能不能看看她……”,马丹雅含着泪望着许凤璋,相信他把她弄得来,那么,在邺城之中,他还是有一定能力和自由的。
许凤璋冷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可又很快再道:“或许,县主可以拿出点诚意来,那么我说不定,还能想想,是否值得给你这个方便。”
马丹雅冷冷的瞪着他,不允,那是肯定的,她死也不受辱。
可是腹中的孩子,沅姐儿……
听说狱中竟然连小女孩儿也不过……
“你要我怎么做?”马丹雅心里再泣血,浑身都麻木了一般。
许凤璋挑起她含泪的小脸,立刻哈哈大笑,“……县主不会不知道,女人被带出牢狱,会有什么事等着她吧?”
“知道。”
马丹雅解开衣襟,慢慢的,外衫滑落,只着单衣的她,那么的单薄,纤弱,颤抖……她并非害怕,恐惧,面是极奇的忍受着,因为他给了她羞辱,她难道永远也不可能像对罗旭那样对自己吗?
……
许凤璋压着她的后背,脸与她的错开,纤细的小身子,全被收纳进他的怀抱,这一刻他觉得,她又是他的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要了她。
也只要她想,比罗旭更多的爱,他也能给她。
经过这么久以来痛苦挣扎,许凤璋如今能够毫不犹豫的说,为了她,他可以连命也交给她。
可她会要么?
会偿试着要么……
思及他们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他一次次强逼的结果,许凤璋突然之间心生改变,突然温柔的低声说道:“……梁王现在代理监国,我能保全,也是因蜀王三十万大军在东边儿令他忌惮,可要将你弄出去大牢是不可行的,但是让你不受他人打扰渡过这段时间,倒还是有着能力……只是你说的沅姐儿,丹雅,我莫要难过,那孩子早就病死在狱中……”
怀里的小身子,顿时猛烈的颤抖起来。
许凤璋急急将她抱住,“丹雅,丹雅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还有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只要你安心在这里住下,谁也不会伤害你……”
“我要我婆婆也来这里。”马丹雅硬着脖子说道。
沅姐儿也死了,她才几岁……
许凤璋一怔,顿时变了脸,“哼,别以为我心里有你,你就能随心所欲,告诉你,你要想得到天上的星星,我许凤璋也拼了命给你取来,可是一沾到罗旭半点关系,你休想!”
在他怒吼当中,马丹雅下意识抚住了小腹。
她不知道,罗旭怎么样了,也不敢问。
更不知道,自己的清白,还能保持多久……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真能放弃一切,只为了腹中的骨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