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林培希依然没有回来,只是电话通知我说,公司里有些比较棘手的事情,急等着处理,这几天他就睡在公司。
我不知道能有怎么的事情,严重到非得在公司日夜加班。我开始试着给若水打电话,她的电话也是忙得要死,话务小姐一直在告诉我,你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林氏究竟出了什么事,会让他们都忙得焦头烂额。我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把该复习的所有书籍都搬回了家。但是现在我一点看书的心情都没有,直盼望着林培希和若水赶快忙完,给我回个电话。
在这种焦虑情绪中,我终于等来了一个电话,是若水打来的。她告诉我说,林氏现在遇到点麻烦,她必须要马上陪着林董去省城。我问她究竟出了什么重要的问题,她含糊其词的告诉我,是城西那块地,其余的就不肯多透露一点,只说让我放心,不用多管,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就行,说完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我的心里“格登”一下,城西那块地是林氏未来几年发展的重头戏,也是林氏自转战房地产来,最大的手笔。前段时间报纸上作了重点报导,说是林氏决定把它打破成A市最高档的别墅区,前期投入都已经好几十亿了,那可是林氏大半的资产呀!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敢再往下深想。因为我已经隐约猜到,在这场大的风波中,我在扮演着什么角色。逃避不是办法,我必须见白玲雨一面。
白玲雨的电话是邵洋接的,他告诉我说白玲雨在医院,如果我要见她,就到医院去。
还是市人民医院,我对这个地方已经熟门熟路了。白玲雨住在高级病房,很可笑的是,她就住在林培希上次住过得那间的隔壁,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冥冥之中的缘份。
病房里空调正呜呜地吹着,发出单调而杂乱地响声,一如我的心情。白玲雨躺在病床上,脸色是纸一般的惨白,连带着嘴唇也是白的。我不知道一个得了什么病,居然能够让自己全身一点血色都没有。邵洋就坐在她的旁边,安安静静地。见我进来,眼神中透露出的复杂情绪,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张张合合地蠕动了许久,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化作一声长叹,站了起来,出了病房。
安静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白玲雨,我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才发现原来我的嗓子已经干涩地不像话。
“你比我预计的来得更快。我以为你会在期末考试后才来见我。”白玲雨率先打破了室里的沉默。
我不作声,默默地坐在了邵洋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他到底还是没有我想象当中的爱你。”她轻笑出声,似乎已经取得了某种胜利。
“怎么说?”我咳嗽了几声,但是嗓子还是有些嘶哑。
“你是为了林氏的事情来找我的吧?”她问。
“是,我听说林氏城西的那块地出了问题。我想你可能知道原因,所以想要来问问你。”
“听说,难道不是他告诉你的吗?”她讥讽地道。
“不是,是我打电话问别人的。他这几天一直在公司忙,我以为三天没有见到他了。”我实话实说。
“在公司忙,他没有告诉你,他前天和昨天都在医院里陪我吗?”
我的脸色惨白。
她胜利似地轻笑出声:“李依洁,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为了你放弃林氏那么好的发展前景。你知道吗?前天我约他出来谈谈,他居然拒绝了。这几个月以来,我每次打电话约他出来,他都冷漠的拒绝了。甚至我威胁他说,他不来我就死给他看,他还冷冷地说,我没那个勇气。我怎么会没那个勇气。好,他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他吧。前天,我去了他在林氏的办公室,我原来是想要和他好好谈谈的。没想到他一见我就说要开会,没有时间,说我们下次再约。下次再约,我知道是没有下次的。所以,我很果断的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就给了自己一刀。你看看,这就是我的伤口。”说完,她把左手从被子底下拿了出来。上面已经看不到丝毫的血迹,只是用纱布厚厚地缠着。
“流了好多血,把他们公司的小姑娘都给吓坏了,把他也给吓坏了。他可能是真没有预料到,我会做得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依洁,我是真得很爱他,我为了他可以去死。我如果没有了他,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就要不择手段以倾家荡产来胁迫他。”
“那事不是我干的,是我爸爸听说他把我甩了,给他的一个教训。我早就告诉过他,让他尽早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不在乎他心里装得是谁。林氏也不用面临这种危机,林氏现在的局面,是你们自找的,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他一直以为,凭他的才华,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却不知道,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光有才华是不行的,没有庞大的关系网是简直寸步难行。他以为他父亲是完全靠自己才把林氏发展的那么大吗?他错了,如果有没有我的父亲从中帮扶提携,林氏不可能成为全市资金最雄厚的民营企业。”
我不说话,我承认白玲雨的话说得很对。我爸爸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成就,我之所以一个人能住着一百二十多平米的大房子,也完全是托白家的福。何况林氏这么大一企业,如果没有哪个贵人从中帮扶确实很难在短短的十几年之内,跻身A市企业的龙头老大。
“依洁,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没有他,你还可以好好得活着。我知道你比我坚强,爱情也不是你生活的全部。可我不同,我为了这段爱情付出了太多。前途、名誉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柄,你叫我怎么活呀!”她的声音哀婉凄切。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的。”我的声间干涩而空洞。
“只要你离开他,只要你跟他说分手,他一定会同意的,他那么骄傲一人,肯定不会低三下四地来求一个女人留下来。你也可以到国外去呀!只要你出国了,他也就没有办法了。”
原来,她早已经算好了我会来找她,甚至都已经替我想好了出路。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出国的话,我会给你一笔钱,五十万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叫我爸爸多给我一点。”她的声音很急切。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出声冷冷地打击她。
“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只能让你和他都没有好下场。我得不到幸福,你们也别想得到。”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很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们都得不到幸福。
“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你不是看到了吗?现在林氏已经鸡飞狗跳了,城西那块地原本是批给林氏建别墅的,但是现在市里正有人提议响应中央号召改建廉租房。林董事长怕是已经焦头烂额地想要到省城去找关系了吧。还有,林氏旗下的娱乐城现在也应该有面临查封的危险,林培希怕是在处理这件事。如果你们依然不听我的劝告,我行我素下去的话。接下来林氏旗下的酒店也可能会出现点问题。”白玲雨咭咭地笑了起来,笑声引起了剧烈的咳嗽,身体也不断抖动。
“你认为你们真得能只手遮天。”我有些气愤。
“别的地方的遮不了,但是A市这块地的还是能遮一遮的。我爸爸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给我摘,何况仅仅是整垮一个林氏。”停止剧烈咳嗽的她,很平静地说道。
看着她脸上平静中流露出的那一丝决绝,我相信她真得能说到做到。我难以想象,如果失去了林氏庇佑的林培希,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林培希。
“喂。”
“你是不是在医院,马上给我回家,我不允许你去见那个疯女人。听到没有,回家,马上。”他的口气很不好,甚至有一些气急败坏。
白玲雨看着我静静地挂了电话,静静地把手机塞回包里,再看着我静静地站了起来往病房外面走。等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开口了:“我不着急,我会等你的答复的,等你考虑清楚了再打电话给我。另外,除了刚才的那些,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但是那礼物我实在不好意思送出手,能不送我是会尽量不送的。这样我们三个人都能够保存点颜面,不用把脸皮撕得那么破。不过,如果你们实在觉得上面那些不够的话,我还是愿意送你的。你慢走,不送。希望你能早日考虑清楚。”
从医院出来,我走在寂寥的大街上,冬天寒冷的风吹在脸上割的人生生地疼。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呼啸的寒风隔绝在这个小小的天地之外。
出租车师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见我的脸冻得通红,就把暖气开到最大,关切地说:“这鬼天气,可真够冷的。小姑娘,下次出门记得戴到围巾帽子来。年轻人可不能为了风度就不要温度了。我女儿也是你这么大,成天的就穿那一点点,看着她,我都觉得冷。每次出门总提醒她多穿点多穿点,她总是不听。这倒好,前几天就给冻感冒了,直流鼻涕,今天还到医院挂水呢!”
我看着那大叔,一下子就觉得莫名的亲切,这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见我不吱声,大叔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尴尬地笑道:“是不是,我太唠叨让你嫌烦了,我女儿也总嫌我烦。”
“不是的,大叔。我就会很羡慕你的女儿,她有你这么一个爱她的父亲一定很幸福。”
“嘿嘿,她可不那么认为,总说我是到了更年期,比女人还麻烦。其实我也不想唠叨的,可是不唠叨不行啊!她妈死的早,很多该当妈的说得话,我也得说不是。这个说说,那个说说,加起来就说得多了,对不对?”
我认同的点点头,一路上就跟司机大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的女儿。我想:世界的很多父母都是极其爱他们的儿女的,为了儿女的幸福快乐,他们是真得愿意付出一切的。我甚至有些理解白玲雨的父亲只为了女儿的一已私利,不惜动用他在官场上的所有势力的行为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吗?谁叫他们是自己孩子的父母呢?所有的父母都有一种保护孩子的天性。
家长里短里,很快到了小区的门口。车子刚刚停稳,林培希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正在小区门前的一棵树下,哪是一棵碗口粗的小香樟树。我们这个城市似乎是香樟树的乐园,大街小巷里都能够随处见到它们的身影。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三天没见,他已经长出了一点青青的胡茬,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苍白,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浮肿,眼里也布满了血丝。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抚摸他那短短的胡茬,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我居然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有胡须。我一直以为像他那么帅气的男生是不会长胡须的,书上不是有白面无须的说法吗?
“你怎么也会长胡子呢?”我不由得喃喃出声。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呵气,他应该是有什么多话想跟我说的,但是他一句都没有说。只是一边呵气,一边拼命地搓着我的双手。
“我不冷。你看我比你穿得厚多了。”
我抽出双手,探到他敞开的西装下去抱他的腰。他穿得很少,白衬衣上面只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外面只穿了一件裁剪虽然得体,但是很薄的西装。
“我想你了,我都三天没有见到你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他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低沉浑厚,喑哑着让人听了有一些难受。
“我们回家吧,回家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鱼香肉丝和西红柿炒鸡蛋。”
“那是你爱吃的,好不好?”他假装生气地用他的胡须来扎我的脸。
“我爱吃的,不就是你爱吃的吗?”我装着很无辜的样子看着他。
“对,你爱吃的,就是我爱吃的。”他捧起我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不好意思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正是放学时间,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正看着我们嬉嬉地笑。
“你看你,教坏小孩子。”我嗔怪道。
“这怎么会是教坏小孩子呢?我这是以身作则的告诉他们,如果你爱这个女孩就要勇敢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现出来。”
“哼,不跟你说,你总是有道理。”
“呵呵,我本来就有道理。”他抓住我的手,用自己的大手掌把我的全部包住,拉着我往我们的楼层走。
我一边走一边蹦着问:“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
“你怎么会长胡子呢?帅哥不都是不长胡子的吗?”
“傻瓜,男人怎么可能没胡子呢?只不过平时天天剃你没发现罢了。”
“我怎么没见你剃过。”
“是你对我不够关心,我每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都会用剃须刀剃一次的,剃须刀和剃须水都在卫生间的漱洗台上放着,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吗?”他装着很伤心的问我。
“哦,原来那些东西是剃胡子用得呀!我还一直琢磨了很久呢?我总想你用它们干嘛,就是没好意思问。”我恍然大悟道。
我们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说闲话,对于我去医院的事情都绝口不提。我没有跟他讲白玲雨的威胁和条件,他也没有跟我讲林氏的困境。我们都在自己的心里筑下了一道长长的防线,生怕一路小心谁冲破了这道防线,我们的感情就会决堤。
他依然每天忙忙碌碌,公司学校的两边跑。因为期末考试已经来临,每天一科的考试他必须去。有时他和我的考试时间一致,我们就一起出发。他会一直把车开到我的教学楼下,看着我上楼,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同学们当中已经有些风言风语在流传了,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反正无外乎,林培希喜新厌旧,前女友被逼自杀。或者外语系默默无闻的无耻女生,横刀夺爱,校花愤而自杀之类的。更可笑的是,还有人传说,李依洁死皮懒脸央求白玲雨引见自己认识林培希,却使用不光明手段横刀夺爱……
我一直无视这些流言,也不理会那些投诸到我身上的鄙夷眼光。感情的事情又岂能对外人说清楚。但是莫兰很为我不平,她一直不问原因,不究根源,只是认死理的认为,凡是依洁认定的事情就是对的,李依洁是肯定不会去伤害别人的。所以,她很愤怒,她跟每一个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人理论。
看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我每次都是又好气,又感动。我劝说没有必要为了我的事跟同学们闹得那么僵,事情总会有风平浪静的那一天,我们慢慢地等这些谣言过去就是。雷蕾这时也会出言劝她,说谣言止于智者,这些人是因为太无聊才会拿别人的事出来嚼舌根。我们越跟他们理论,他们就会越起劲,我们不理他们了,他们自然就会无趣的不说了。莫兰对我们的话半信半疑,但慢慢地就真的不去跟他们计较了,只是更加的关心我,有事没事就跟我打电话,安慰我开导我。连平时没事不太跟我聊电话的雷蕾,也开始每天晚上固定打一个电话探听我的心情。我知道她们的苦心,是怕我一时想不开,会做什么傻事。尽管她们每次都尽量隐藏起自己的关心,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她们话里话外的担心,这时候我反而反过来安慰她们,我的心情很好,没有被谁给破坏掉,让她们放心。
相对于莫兰和雷蕾的紧张兮兮,林然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并不知道林培希和白玲雨的历史,她直嚷嚷我好眼光,挑了一个很不错的帅哥。不过,这帅哥打架不太行,被林浩哥哥几拳就跟打趴下了。
林浩打林培希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在我们期末考试的第一天,林培希一在他们经管系露面,林浩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他几拳。他没有还手,一直被林浩打的嘴角流血都没有反应,只是一拳一拳的任林浩往他身上招呼。林浩倒也没手软,他不还手他就一直打,一直打到闻讯赶来的凌风和张清伟把他拉开。
很多亲眼看见现场的人事后都说,平时温文尔雅的林浩打起人来居然会那么狠,也想不通平时那么要好的两个朋友,为什么事情可以反目成仇。
林浩哥哥一直把我当作了自己的亲妹妹,他见不得我受一点委屈,特别是阿婆去世以后,他更加怜惜我。这一次校园里的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流言风波,他觉得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而一切伤害的罪魁祸首就是林培希。
那天晚上林培希乌黑着眼睛,红肿着嘴唇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做饭。他把事情简单地跟我说了一下,细节全部忽略。我只好打电话给林浩哥哥,林浩哥哥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全部都讲得清清楚楚。最后,还跟我说,算林培希那小子识相没有还手,这说明他心中对你还是充满了歉疚,还是把你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最后还语重心长得说,依依,我觉得培希这次是真的,他真得很爱你,你们俩就好好地过下去吧!在芸芸从生中,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并不容易。